洪老漢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茅廁下麵的糞水會一直浸濕到埋你的地方，把屍骨也泡爛了，讓你在茅廁中一直受了這麽多年的苦。你肯定心中感到非常的傷心，因為我不僅殺了你，還讓你在糞水中呆了十多年，所以你才變成惡鬼要來害我。但是我真心不知道會是這樣，我殺你是我鬼迷心竅。我求你饒過我吧，我給你安個靈位，天天給你上香，你看可好？”

  這時，不知從什麽地方飄飄揚揚傳來了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忽上忽下的說道：“你為什麽要殺我？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不說明白我是不會閉眼的。”

  洪老漢聽到這話，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說道：“娘子，是我錯了。我當時嫌棄你腿瘸了，總覺得自己掙錢多，還能找到一房更好的媳婦。我想休妻，可是你哥不答應，他告誡過我，如果我沒有什麽理由就要把你休掉的話，他就會把我殺了。”

  “我害怕，你哥是說得出做得到的那種人，我怕他真的把我打死。可是我又忍不住想找別的女人，雖然你哥說了我可以納妾。可是那時候我跟一個女人好上了，那女人死活不肯做小妾，隻做原配，否則就不跟我好。”

  “所以那天喝了酒，一進豬油蒙了心，這才把你給殺了。因為你有記不起事的毛病，我就借口說你走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然後我帶著兒子到處要飯，到處去找你，裝的很可憐。結果你哥哥他們就相信了，我是真的沒有害你，他們才放過我。”

  “可是後來那女人聽說我娘子死了之後，又死活不肯跟我了。說我命太硬，克妻，而實際上我殺了你之後，你哥曾經來找我要拚命，當時認為我害了你。我嚇壞了，如果我真要把那女人娶回家，風聲傳到他耳朵裏，他會把我跟那女人都殺了的。”

  “我隻有繼續裝可憐，一直過了五六年，我估計著你哥他們的怒氣也消的差不多了。我這才慢慢露了些口風，說自己想找個續房來照顧孩子，你哥雖然不太高興，卻也沒說什麽。我這才娶了現在這媳婦，這十多年來其實我每天都是心驚肉跳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跟著你，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他剛說到這，黑暗中就聽到有人沉聲說道：“既是如此何必當初，這句話就是你今天的寫照。”

  這話聲音很熟，頓時把洪老漢嚇得跌倒在地。待他在爬起來時，四周已經亮起了無數盞燈籠，照得跟白晝似的，團團將他圍住。卻是幾個捕快。當先一人卻正是算命的陰陽先生，他身旁是另一個年輕人，身穿夜行衣。但是相貌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發現屍骨時來的那年輕捕快。

  “這，這是怎麽回事？”

  洪老漢驚恐的問著。

  那陰陽先生伸手在臉上抹了幾下，旁邊一個侍從遞上一張濕毛巾，又在臉上擦了擦，露出了本來麵目。卻正是查案的年輕的知縣老爺蘇軾。

  蘇軾冷笑道：“我們這位楊捕快，——不，應該叫楊捕頭。這案子破了，你就是捕頭了。”

  卓然笑了笑，道：“多謝！”

  “好說。”

  蘇軾扭頭過來望向癱倒在地的洪老漢說道：“你害死了你的原配妻子，將她埋在茅廁旁。而你當時砍死她的那把刀子是一把專門定做的，用來鎮邪的菜刀。這把菜刀是當年你成親的時候，你的妻子的娘家哥哥親自替你打造送給你的。因為他知道你是仵作，經常接觸一些髒東西，用這個東西可以替你鎮邪。”

  “這菜刀的兩麵刻的有驅邪抓鬼的佛咒，偏巧那天你殺死你妻子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柄菜刀。更巧的是這柄菜刀你用力過猛，砍的太深，一半都砍進了頭骨深處，竟然被死者的頭骨牢牢的給卡住了，緊緊卡住之下，使得菜刀的兩麵各有一道弧形，被骨頭緊緊卡住。使得這些地方沒有與糞水相接觸，所以沒有生鏽，便留下了菜刀原本上麵的花紋。”

  “本官研究過陰陽學說，看這花紋很麵熟，查了資料，果然找到了，它是驅鬼的佛咒。而且根據上麵的圖案雕刻的痕跡，推斷應該是打造鐵器的時候打造上去的，而不是後來刻上去的。本官知道，你原配夫人的娘家哥哥就是個鐵匠，於是把他叫來了說了這件事，讓他辨認。”

  “結果他立刻想起了這件事，說當年他親手打造的，跟一位道長要的圖案，打造這把帶著驅邪抓鬼的符籙的菜刀，送給當仵作的妹夫你，就是為了讓你不要碰到髒東西，沒想到你卻用她哥哥親手給你打造的菜刀砍死了他的妹妹。——我沒有叫他來，否則他會把你生吞活剝的。但是你將得到應有的懲罰，你的原配夫人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洪老漢聽罷慢慢抬起頭，如釋重一般點頭說道：“多謝老爺，我終於可以解脫了。這十多年來實際上我過的就是地獄的日子，事實上我還沒到五十歲，可是你們看看，我簡直就像六七十歲的老頭一樣。為什麽？就是因為我天天都經受著折磨，經常做噩夢，吃不好睡不好。”

  “再加上早些年帶著孩子顛沛流離，到處去裝模作樣的找尋妻子，那對身體的摧殘也是非常厲害。我人到中年即已跟遲暮老人一般。每次我就在想，我離墳墓已經不遠了。我到了陰曹地府，我的娘子如果還沒有投胎轉世，她要來找我報仇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麵對她？”

  “現在我知道了，我剛才跪下懺悔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們把我送上法場砍我的頭，隻不過是讓我快幾年去見她罷了，早晚都會等到那一天的。等見到她我會跟她說聲對不起，她要怎麽害我，怎麽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都認。那都是我造的孽，應當承受後果。”

  蘇軾一揮手，說道：“把他押回去。”

  立刻幾個捕快上來將鐵鏈鎖上脖子，押著往外走。

  洪老漢的兒子妻子聽到動靜，跑過來了，大呼小叫的。看見丈夫洪老漢被鎖了，不知發生了什麽，驚恐的問原因。

  洪老漢強笑著搖頭說道：“是我殺了我原配夫人，他們來抓我的，我到陰曹地府去跟她賠罪去。你若念我們夫妻一場，就好好把我兒子婚事辦了，娶個媳婦把香火傳承下去。”

  那老婦呆了呆，卻突然跺腳說道：“你做夢，你跟你娘子的兒子幹嘛要我來照顧？我還說你當仵作掙了錢，我可以跟你說你過好日子。雖然你是個下賤的仵作。可是現在你卻殺了人，還殺的是你原配。你要上法場斷頭，卻要我替你擦屁股？做你的春秋大夢。天一亮我就回娘家去了，我的嫁妝我會帶走，這些年辛苦打拚的錢我也要帶走一半！”

  洪老漢一聽，頓時大怒，抖著鐵鏈說道：“你這惡婆娘，老子馬上要上法場砍頭了，你還在我後麵捅刀子？你要走就趕緊滾，但是敢帶走老子家一分錢我做鬼都要掐死你。”

  剛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仰天大笑。

  他娘子見他凶神惡煞的發火，還真是有些害怕。沒想到他忽然仰天大笑，不知道在笑什麽，立刻問道：“你怎麽啦？失心瘋了。”

  “沒錯，老子就是失心瘋，因為我想到了昨天晚上。你實際上已經被鬼上身了，整個人都僵住的。我把你翻過來，你手腳都彎曲著，就像一個僵屍一樣。你已經被鬼上身，活不了多久了，你還做什麽春秋大夢？要回去改嫁，另找他人？你活不了三五天的，咱們到陰曹地府再做夫妻去，哈哈哈！”

  老婦打了個激靈，說道：“不會吧，是真的？”馬上回頭望著蘇軾，說道：“老爺，你真的懂陰陽術，會算命嗎？我真的被鬼上身了嗎？昨晚上我真的感覺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他把我翻過來我知道，可是我說不了話，也動彈不了。我真的會被鬼上身了嗎？求求你救救我吧。”

  蘇軾沒理睬，袍袖一揮，說道：“帶走。”

  衙役抓著洪老漢把他推走了。

  洪老漢的兒子在後麵高聲叫道：“爹，你放心，我能照顧自己，我也能娶妻生子，不需要她來照顧。若你真是上了法場，我會去替你收屍的，每年清明我會帶你的孫子到墳上來給你上香的。”

  洪老漢點點頭說：“到時候跟衙門央求一下，把你娘的骨骸要回來，買塊地把她葬了。等我死了，把我的屍體跟她埋在一起，算是了卻了爹的心願。”

  “我記住了。”洪老漢的兒子哽咽著說道。

  蘇軾點頭，對他兒子說：“那具骨骸我們到時會移交給你們的，你就按照你爹的要求去做吧。”

  蘇軾吩咐返回衙門去。婦人在後麵跟著追了幾步，一疊聲的問她是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能不能幫她化解？

  蘇軾不理睬，大踏步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蘇軾掀起轎簾對卓然道：“對了，我也想知道你是怎麽裝神弄鬼，讓他們覺得真的像遇到鬼一樣。你說隻能你一個人去，其他人不能在場，免得弄砸，難道你裝鬼就裝的這麽像嗎？”

  卓然微笑：“這是我的一點小秘密，就不說給老爺聽了。”

  一個擁有了懸浮石和雲紋功，能飛簷走壁的壁虎功。這樣的他，要想裝神弄鬼，那是不用費什麽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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