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寧飛快地掀起了簾子，刮起的一陣風把外頭的顧亭嚇了一跳。

  “這回可別再蠢到讓宋家的人察覺了。”

  顧亭應道：“放心吧大人。”

  顧彥寧放下了簾子，吩咐道：“走吧，先送夫人回家。”

  “我好心跑出來找你，你不帶我去顧府了？”蘇瑾玉一聽見他這句極度冷淡的話，手裏的羊肉餅一下就不香了。

  顧彥寧撫著她的發，說：“乖，你玩也玩夠了，該回去了。”

  瑾玉委屈極了，撅著嘴：“我還以為你給我買這肉餅，是想帶我一起去處理事情呢。沒想到，還是要我一個人回家。”

  “衛行潛還在顧府等著我去算他的賬，帶著你去不方便。我答應你，一個時辰內，一定回去陪你，好不好？聽話。”

  瑾玉知道他這是擔心她去了一個人和顧老夫人相處會尷尬呢，但他顯然不懂她的心思。

  “可我想去和母親邀功呢。俗話說，女人之間的友誼，都是在第三個人的犧牲上建立起來的，這正是個大好的機會，就算一時沒法言和，我相信，經過這次的事情，母親對我的態度一定會有所改善的。”

  顧彥寧聽了，不由覺得有些心酸，要不是因為他，她其實是不會在意別人怎麽看待她的，更別說去討好了。

  “究竟誰對誰錯，時間長了，母親心裏自然會有數的。現在羅氏的計劃被攪亂，估計正擱著籌謀呢，你還是別過去了，免得她把氣撒你身上了。”

  瑾玉歎了口氣，應道：“好吧。”

  顧彥寧將瑾玉送回家後，便馬不停蹄的去顧府書房見了衛行潛。

  他自天亮開始就在這兒跪著，跪了起碼有三個時辰，雙腳都快壓得沒有知覺了，膝蓋骨也在隱隱作痛。

  顧彥寧大步走進屋內，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上耷拉著腦袋的衛行潛，重重地咳了一聲。衛行潛立馬抖了一抖，抬起頭來，鄭重又惶恐地給顧彥寧磕了一個頭。

  “義父大人。”

  顧彥寧冷笑一聲，展袍在太師椅上坐下，嘲諷道：“大難臨頭，連義父都叫上了？”

  衛行潛低垂著眼眸不敢直視他，越是強作鎮定，身體就抖得越厲害。

  顧彥寧端過小廝遞來的茶盞，慢悠悠地喝了兩口，放下時才說道：“都一五一十的招來吧，一早上都在陪宋家爺孫倆打太極，沒空同你說廢話了。”

  “前天晚上，我與幾個同僚去參加西郊桃塢山的詩會，席中喝了不少酒，傍晚騎馬歸來之時，一位友人不慎從馬上墜落，其餘人便就近將他送去了半山腰的寺廟，恰巧在那碰見了去上香的嫻姐兒......當時我喝得醉醺醺的，吐了自己一身，其他的友人都去照顧傷者了，嫻姐兒便將我帶去了她暫住的客房，說要給我找衣物換......然後......”

  顧彥寧眼底皆是怒意：“然後呢，你便借著酒興作亂了？”

  衛行潛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說：“都是我一時糊塗，才犯下如此滔天大錯，嫻姐兒是受我蒙騙連累，是我該死，若要責罰，便責罰我一人吧。”

  顧彥寧怒目而視：“嫻姐兒不全然是無辜的，但你確實該死！你明知嫻姐兒對你有意，又已嫁為人妻，還不主動避讓著些，你心裏究竟在盤算些什麽，你真當我瞧不出來嗎？”

  衛行潛伏跪在地上，皮膚羞愧得漲成了豬肝色。

  “我昨日便已派人調查過了，寺廟的知客師父說，那日你一行人到寺廟後，顧成嫻身邊的丫鬟曾要過一碗醒酒湯，可見你在做那些事的時候腦子明明就清楚的很！你說是不是？！”

  顧彥寧說到最後忍不住憤而拍案，眼中冒著火光，把衛行潛嚇得直發抖，他從未見過義父這樣生氣過，心中隻餘無盡的悔恨。

  “是，是，行潛既已犯下過錯，便無意做過多辯解，義父要如何降罪，行潛都毫無怨言。”

  顧彥寧直盯著地上的人，額頭青筋暴起，胸腔不住劇烈地起伏著。他忽然想起昨天夜裏夫人和自己說過的話，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茶水企圖降降自己的火氣，以免對身體造成損害，可卻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這個他養了十幾年的義子，他從不求他能有什麽大作為，隻希望他能安穩本分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就算是撫慰了好友的在天之靈，可他如今竟成了這副嗜酒好色的模樣，讓他實在無法不生氣。

  “當初嫻姐兒與宋家議親，你若告訴我你想娶她，一句話的事，我就算是得罪了宋家，也會想辦法成全你們。可好幾個月的時間裏，你一直沉默不言，讓我，讓瑾玉都以為你意不在此。其實你不過是瞧不起嫻姐兒的家世，又覬覦她的美貌，才三番五次明裏暗裏的去撩撥人家，好為日後的暗通款曲做準備，對不對？”

  這條罪，衛行潛不敢再認了，他可以承認自己前天夜裏是一時精蟲上腦，畢竟男人嘛，誰還沒有過幾次這樣的經曆呢？可要是他真的承認自己貪慕虛榮，早就有了通奸的打算，那他今後就再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顧彥寧沒有等到衛行潛的回答，知道他是慌了，說：“你父親當初因公殉職，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我卻一直將你當做他最放不下心的人，這些年來，我已盡力給了你該有的一切，你今後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已不是我所能幹涉的。嫻姐兒明日便會被夫家休棄，回到顧家，為了所有人的體麵，你已不大適合繼續待在京城，我晚些時候便去向首輔大人請示，將你調離帝京，十年之內都不得歸來。”

  “十年？”衛行潛無法再忍耐下去了，“義父，若是去雲州那等偏遠落後的地方，十年之內無法回京任職，您豈不是要斷了我的前程？”

  “事到如今，我沒讓你充軍去邊境，已是仁慈，你竟然還有臉嫌棄雲州偏遠？”顧彥寧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