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九月二十五那日，瑾玉早早起來穿衣打扮，挺著個大肚子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將要出發之時，卻見一小丫鬟急匆匆地跑進了竹林居，大喘著氣叫喊道：“夫人，首輔大人派人來傳話，說您母親要生了！”

  “什麽？！”瑾玉聞言驚訝地大喊一聲，再掐指一算，母親的產期的確是在八月，隻是這也太巧了，剛好就趕上瑾玉沒空的這一日了。

  這時，還躺在床上的顧彥寧睜開了眼，掀開被褥慢悠悠地下了床穿鞋，和瑾玉說：“別急，先去看你母親要緊，嫻姐兒那邊，一會兒讓人把賀禮送到了就行了。”

  其餘的，三房的人也不會在乎。

  瑾玉覺得他說的也對，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帶上幾個丫鬟和護衛就出府上了馬車，直往蘇府奔去了。

  天一大亮，蘅蕭閣內就回蕩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呼聲，蘇桓穿著一身官服，在廊下來回踱步，寬大的袖子擺來擺去。

  “父親，父親......”瑾玉扶著薑嬤嬤的胳膊疾步朝正屋走去，走得氣喘籲籲的。

  蘇桓轉過頭瞧見女兒來了，著急上了火：“你急什麽？慢慢走。”

  瑾玉放慢了腳步走到廊下，往半開的門扇內望了一眼，問道：“母親如何了？生了多久了？”

  “進去半個時辰了。你母親今早自個兒去淨室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腳，羊水當時就破了，穩婆說，現在剛開了一指宮口，腦袋都沒出來，接下來還有的疼呢。”

  蘇桓說話之時，已不複平常穩重之態，一邊說還一邊懊惱地捶起了自己的大腿，瑾玉忙安慰道：“生孩子都是這樣的，父親別急，再等一會兒吧，母親不會有事的。”

  她招手叫來了丫鬟，吩咐她去給父親搬一張椅子坐。

  蘇桓擺手拒絕了，哭喪著臉拉著女兒的袖子懺悔：“這事兒都賴我，若不是我昨夜回來晚了，今早也不用起來沐浴，我若不沐浴，地麵就不會濕漉漉的，你母親也就不會滑倒了......”

  “父親！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麽？”瑾玉緊皺著眉嚴肅道。待丫鬟搬來了圈椅，她硬是用力按著父親一屁股坐下了。

  蘇桓頭一回被女兒凶，委屈得像個四十歲的孩子，他提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晶瑩的淚花，平複了些許心情，啞著嗓子說：“你也坐。”

  瑾玉見父親冷靜下來了，才扶著柱子坐在了美人靠上。

  蘇桓看了一會女兒的肚子，想到她剛剛安撫自己的話，忽而感慨道：“你說明明是你們女人生產，受折磨的反倒成了男人了？”

  瑾玉說：“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像父親這般視母親如同生命的。那有的男人，家中妻子一懷了孕，就光想著自己沒人照顧了，要納妾了要安排通房了，小心思一套一套的，所以女兒才經常說，父親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了。”

  蘇桓沒在意女兒拍上天的馬屁，而是留意到了另一件事情，寬厚的身板立馬挺直了，神經緊繃聲線發粗：“你是說，顧彥寧納妾了？”

  瑾玉一愣。她這樣說了嗎？

  “沒有的事，有女兒在呢，他怎麽敢納妾？”

  蘇桓卻仍不放鬆，表情更加肅穆了。“那照你這麽說，他動過納妾的心思了？”

  瑾玉傻眼了。她是這個意思嗎？

  “也沒有。父親您別擔心，夫君對我很好，我們的感情好著呢。”

  蘇桓不得不心生疑慮，感情若是好，那她適才緣何要那樣說？言語之間像極了一個受氣的小媳婦。

  不行！未免女兒被顧彥寧那張臉迷了心智，替他隱瞞，他需得找人問問清楚才是。

  若是真的如他想的那樣，他蘇桓斷是不能忍受的！

  “你，去廚房泡碗蜂蜜水來！”

  一個滿頭大汗的婆子從門扇內探出半個身子來，揮著汗巾使喚著一個小丫鬟。

  蘇桓坐不住，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來，問那婆子：“頭可出來了？”

  那婆子回道：“還沒呢，夫人力氣不足，生了許久都沒能生出來，不過夫人和孩子都沒有危險，老爺不用擔心。”

  蘇桓哪知這婆子是不是在糊弄他，執意要親眼進去看看。

  那婆子訝然，忙攔住他說道：“老爺，產房髒汙，您可進不得......”

  瑾玉知曉無人能攔得住父親，提醒道：“父親，您要進，也先把官服換下吧！”

  蘇桓大手一揮，著急忙慌地推開門往屋裏走去：“現在哪還有時間換衣服，讓開！”

  瑾玉站在原地焦急不已，薑嬤嬤扶著瑾玉的胳膊安撫道：“夫人您先坐下吧，裏頭有許多經驗老道的太醫和穩婆，您進去了也幫不上忙，現在隻能等著了。”

  瑾玉想了想，歎了口氣，還是撐著腰坐下了。

  薑嬤嬤撫著她的背脊，給她順氣，說：“奴婢是過來人，這種事見得多了去了。女人生產大多都是這樣的，能熬得下來的都是命大的，太醫既然沒有出來吩咐人煎藥，就說明情況還不算凶險，至少，比當年生夫人的時候要好多了。”

  薑嬤嬤的安慰並沒有起到很大的作用，瑾玉依舊感覺心慌慌的，拉著嬤嬤的手，問道：“嬤嬤你說，要是我生產時，熬不下來怎麽辦？”

  她一向很怕疼，又嬌滴滴的沒什麽力氣，她想象不出來，到了她生產之時，會是個什麽狀況。

  “夫人您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薑嬤嬤勸導道，“這種事，大部分女人都要經曆一次，到了那一天，您自然就知道該怎麽做了，不必提前焦心。”

  瑾玉悶悶地點了點頭。

  等待是一件異常煎熬的事情，又過了足足兩個時辰，將要臨近正午之時，瑾玉忽然聽見屋內傳來穩婆帶著欣喜地叫喊：“出來了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她驟然站起身，向門內望去，而後便是一聲聲嬰兒的啼哭，清脆又響亮。

  瑾玉聽見這哭聲，再也等不了了，一定要進屋去看一眼，她到底是多了個弟弟還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