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種被在意的人嫌棄過後的失落。

  她今早一定是沒睡醒，竟然會這樣胡思亂想兩個不過六歲的小童。瑾玉腹誹道。

  她攬過顧彥榮的肩膀讓他站到自己身側去，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隨即會意，從隨侍手裏拿過了紫檀木盒，磨磨蹭蹭的往前挪了一小步，把盒子遞給胡曦，說：“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對。這是我給你買的賠禮，你若是看著還喜歡，就原諒我吧。”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也不敢去直視那姑娘。就算盡力把手臂伸到最長，那盒子離小姑娘也還有一步之遙。

  瑾玉看在眼裏，著急得很，悄悄拍了拍顧彥榮的背。這膽小如鼠的孩子在她的催促之下，又往前挪了半步。

  胡曦看了一眼那盒子，卻不去接，而是說道：“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今早為何沒來書院？”

  瑾玉覺得，這小姑娘屬實很有個性，說不出來的有個性有自己的想法，不大像旁的這個年紀的姑娘，遇事就一副嬌滴滴的模樣。

  顧彥榮不想說自己是因為怕她兄長來找麻煩才不來上學的，那樣未免太沒麵子了，於是情急之下，就編了一個借口：“我，我昨夜著涼了，今日起晚了些。其實也沒多嚴重，現在已經好了，但是我嫂嫂憐愛我，執意要我在家休......”

  胡曦忽然緩步走上來，把她的小手放在了顧彥榮的額頭上，顧彥榮瞬間就像吃了啞藥一樣，張著小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瑾玉見著這一幕，呼吸一滯，瞪大了雙眼，此刻眼前就像有一萬隻烏鴉聚集飛過，震驚之情簡直沒法用言語來表達。

  胡曦拭過顧彥榮的體溫，又把小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片刻後，得出了答案：“嗯，確實已經好了......不對，”她板起了臉，“若真著了涼，哪會好的這樣快？你就是偷懶不想來讀書對不對？”

  “我......”顧彥榮下意識想反駁，可看著胡曦那張嚴肅正經得有如教書先生一般的臉，心肝一顫，又聳了起來。

  和這姑娘打交道，可謂是他顧彥榮人生的第一大折磨，但當昨日他以為她不願再理他的時候，他又做夢都想她原諒他。

  真是別扭的很。

  他衡量再三，幹脆把手裏的盒子硬塞到了胡曦的懷中，把人小姑娘硬往後推了幾步。“反正我今日帶我嫂嫂過來，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你把禮物收好了。其餘的事情，就不歸你管了。”

  瑾玉聽著這小屁孩的話，忍不住以手撫額，哪知胡曦接下來的話更加讓她瞠目結舌。

  “你這人怎這樣呢？你不來書院，也不和先生說一聲，我還以為你被哪個人販子拐賣了，特地讓我的家仆去給顧老夫人遞信了呢。”

  這下子，顧彥榮和瑾玉可謂同時受到了驚嚇。

  “你......你讓人告訴我母親了？”

  胡曦疑惑道：“你又慌什麽？”

  顧彥榮不想和這個姑娘講話了，轉頭看向他最愛的嫂嫂，用眼神傳遞著求救的信息。

  瑾玉摸了摸顧彥榮的後腦勺，和胡曦說：“胡姑娘，若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和榮哥兒就先走了。回去，代我向你兄長問好。”

  她攬著顧彥榮的肩轉身正要走，胡曦忽然說道：“可是我沒有兄長。”

  顧彥榮愣了愣，停住了腳步，不可置信地：“那你昨日......”

  “那是騙你的。”胡曦搶先說道，“誰讓你抓螞蚱嚇唬我來著，沒想到，你還真信了。”

  顧彥榮氣得胸膛起起伏伏，小手都捏成了拳，眼睛也紅了。

  胡曦見他這副模樣，一方麵覺得心虛，一方麵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嘟囔了一聲：“你氣什麽，這樣，我們不就扯平了嗎？”

  “原是我太過天真了。”顧彥榮咬著牙說完這話，就把她手裏的盒子搶了回來，說：“既然已經扯平了，那這禮物，也沒有送的必要了！”

  胡曦吃驚地：“你......”

  “榮兒！”瑾玉覺得，自己再不出聲阻攔，都不知道這倆孩子能讓事情發展到什麽地步。

  顧彥榮聽見嫂嫂大聲的叫他，仰起腦袋委屈兮兮地看著她：“嫂嫂......”

  瑾玉憐惜這孩子，卻不得不狠下心來：“別忘了你來這是打算做什麽的。生氣之前也要想想，這事本就是你有錯在先。旁的先和人道完歉再說。”

  嫂嫂說的沒有錯，但顧彥榮還是氣得想哭。他偏頭瞪了胡曦一眼，把盒子塞回給了她，而後撇下他的嫂嫂，一溜煙地跑了。下人都來不及抓他。

  胡曦抱著盒子，正茫然無措著，忽然瞧見顧彥榮傻乎乎的往自家的馬車上鑽，忙踮起腳尖喊道：“哎，你跑錯地兒了！”

  蘇瑾玉聞言轉過身看去，就見正準備爬進車廂的顧彥榮抬著一條腿呆滯住了，周身都彌漫著尷尬的氣息。她忙向胡曦道過別，快步向顧彥榮走去。

  那孩子放下了腿，但仍舊背對著其他人在原地站著，直到瑾玉過去牽起他的手，他才一聲不吭地跟著她朝顧家的馬車走去了。

  車廂內，顧彥榮和瑾玉相對而坐。馬車向清柳胡同出發後，一直垂著眼眸沉默不語的顧彥榮才抬起頭和嫂嫂說道：“嫂嫂，先別送我回顧家好嗎？”

  蘇瑾玉抬手摸了摸他的發，淺笑道：“你不怕你四哥了？”

  顧彥榮想了想，悶悶不樂地說道：“反正，不管回哪都是要挨罵的，還不如去嫂嫂家裏，至少，還有人護著榮兒。”

  瑾玉問道：“母親和你二哥二嫂，對你不好嗎？”

  顧彥榮搖了搖頭，神色間帶著愁緒：“也不是不好，就是......榮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講，他們總是說，榮兒是家中最懂事的孩子，但不論榮兒再怎麽懂事，他們都不會給榮兒多一分的關懷。榮兒不想讓那些根本不是真正關心榮兒的人，來教訓榮兒哪做的不對，或者該怎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