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為他披上大氅，彌補的話在心中翻來覆去，卻說不出口一句完整的。最後隻能在心底暗暗歎一聲，沉默地幫他整理好衣服。

  蘇桓的目光從她的臉上下移，落在她鼓起的肚皮上，若有所思：“等孩子出生了，我帶你去溏州走走吧。你長這麽大，應當還沒有出過京城吧。”

  葉臻一愣，問：“去一趟溏州起碼要兩三個月呢，夫君可是首輔，如何能擱的下那麽多公事？萬一途中內閣出了什麽重要的事......”

  “那就借公務之便，帶你出去轉轉。”蘇桓說，“如今，龍椅上坐著的人，已不再是毫無掌控能力的幼帝了，適當的離開，讓新帝底下的擁躉有機會上位，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這樣一說，原本覺得去溏州這事不大可能實現的葉臻，就開始心動起來了。

  她的確很渴望外邊的世界，想看看，這世間有過多少她幻想不出的事物。可她又覺得，待孩子出生後，她大抵是無法心安理得的放下孩子，和丈夫兩個人出去遊山玩水的吧。

  “你覺得如何？”蘇桓見妻子一直在猶豫，問道。

  葉臻語氣輕快：“等孩子出生了再說吧，說不定，過陣子，朝中又會發生什麽讓您割舍不下的大事呢。”

  蘇桓忽然抓住了葉臻正在給他係衣帶的手，攏在手心摩挲著那纖纖玉指，聲音低沉：“就這麽定了吧。”

  葉臻猶疑再三，還是問道：“您為何突然想去溏州了呢？可是最近朝中，出了什麽讓您覺得心煩的事？”他平時，可不是個熱衷於玩樂的人。

  “我隻是在想，你我成婚快二十年了，很多感情，都被時間衝淡了。所以，想找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重新開始罷了。”蘇桓吻了吻她的指尖，握住她的肩頭，忽而又釋然了，“算了，你若不想去，就不去了。”

  她那麽母愛泛濫的一個女人，讓她把孩子交給下人，陪自己出去談情說愛，好像有點不現實了。

  葉臻聽了他的話，卻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緣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其實......”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便有下人敲開了門，送了刀具和水盆帕子進來，她隻好暫且將話都咽了下去。

  ......

  蘇瑾玉在她柔軟的床榻上睡的正沉，迷糊間，感覺有人在輕晃著她的肩膀。自從懷孕後，她就格外容易犯困，一天起碼要睡上五個時辰，這會兒她沒睡夠，就不大樂意睜眼，翻了個身繼續睡。想著下人若是識相，定不會去打擾她。

  隻是她隱隱約約忽然聽見了一聲奶聲奶氣的嫂嫂，愣了一瞬，就睜開了眼，轉過身去，果然瞧見顧彥榮站在離她床不遠的地方。他穿著一身紫色的小袍，上頭用金絲線繡著一隻開屏的孔雀，花裏胡哨的，但表情看上去卻呆呆愣愣的。

  “榮哥兒，你怎麽過來了？”瑾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驚訝地坐起身來。

  薑嬤嬤走過來和顧彥榮說道：“五爺先出去外間等一會，奴婢該服侍四夫人更衣洗漱了。”

  顧彥榮就朝瑾玉招了招手，說：“那榮兒去外邊等嫂嫂，榮兒給嫂嫂買了好吃的桂花糕，嫂嫂一會記得出來吃。”

  瑾玉應了聲好，待雲舒把顧彥榮牽出去了，她下了床趿好鞋，問道：“這孩子怎麽過來的？四爺呢？”

  薑嬤嬤回道：“四爺早早就去官署了，這孩子前兩日被老夫人送去了鹿桐書院上學，今早本也該去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四爺走後，他一個人帶著兩個書童就過來了，奴婢問他，他也不肯說，隻說是想念夫人了。一會還得夫人去問問這孩子。”

  瑾玉覺得很不可思議，挑眉道：“榮哥兒那麽乖的孩子，居然也會逃學？”這樣的事，瑾玉小時候可沒少幹，雖說她一直認為，沒有逃過學的童年，是不完整的，但顧彥榮可是他嚴厲的四哥帶大的，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嗎？

  她想著想著，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淺笑，感覺自己和這個孩子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瑾玉洗漱完去了外間，顧彥榮正坐在羅漢床上和小丫鬟玩皮筋，見她出來，就跳了下來，牽過她的手走到飯桌前。

  “嫂嫂，快過來嚐嚐榮兒給您買的桂花糕。”

  瑾玉在圓桌前坐下，給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認真地問道：“今早怎麽沒有去鹿桐書院？”

  顧彥榮很明顯不大樂意提這件事，小臉垮了下來，低下頭，轉移了話題：“嫂嫂先吃早點，不能餓著小侄子了。”

  瑾玉看了一眼那一碟可口的桂花糕，拉著他的小手耐心地和他說：“你若隻是讀書讀累了，想歇一日，嫂嫂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但你一聲不吭地跑到這邊來，也不和大人商量，到時候你四哥知道了，你該怎麽向他解釋？還有你母親，她知道你在這兒嗎？”

  顧彥榮搖了搖頭，說：“下午四哥回來，要是責罵榮兒，嫂嫂能護著榮兒嗎？”

  四哥看在嫂嫂肚子裏的孩子的份上，應當不會和嫂嫂生氣的吧？

  瑾玉歎了一口氣，說：“你要嫂嫂護著你，總得先把發生了什麽事情告訴嫂嫂吧？”

  顧彥榮考慮了很久，緩緩說道：“我昨日不小心把書院裏的一個朋友嚇哭了，她和我說要回家去告訴她兄長，讓她兄長來找我麻煩，我怕事情鬧大了惹得母親和四哥他們生氣，就想先在外頭躲一日，待她氣消了，再找機會去和她道歉。”

  蘇瑾玉聽後，一時間竟是哭笑不得，捏了捏顧彥榮圓乎乎的臉蛋，笑著說：“你兄長可是內閣閣老，你怕他做什麽？對方是什麽來頭？能比你四哥和嫂嫂厲害嗎？”

  顧彥榮聽見嫂嫂這樣護著自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竊喜，小聲地說道：“她祖父是都察院左副都禦史胡大人，兄長據說是五軍都督府的人，是都沒有四哥和嫂嫂厲害，可這事，原是我不對在先，咱不能仗勢欺人是不是？而且，四哥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