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表情上分析，情況還算樂觀，除了父親說話時板著張臉有些嚴肅，約莫是在給未來的女婿立威。母親望向顧彥寧時眼中則滿滿都是笑意，應當是很滿意這個女婿的。

  蘇瑾玉想起來這些天母親應付那些上門提親的媒人時，全程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哪有今天給麵子。

  難道，這就是好看的人才有的待遇嗎？

  她正出著神，忽然察覺到屋裏有一雙眼睛朝她看了過來，她一怔，飛快地後退而後拐了個彎離開了正廳。

  顧彥寧看見她了！

  真是丟死人了，丟死人了。

  她小跑回了屋裏，喝了一大口茶，才平複了一下心情，臉也沒有那麽燙了，可想到他剛才那一瞥，卻還是有種莫名的羞恥。

  正廳那頭，顧彥寧在表明了來意以後，蘇桓並沒有和他聊太久，就親自送他出去了，原先請他進正廳坐下來，也隻是想讓葉臻見見他而已。畢竟，他們兩個相識了大抵得有十五年的時間了，相互之間，都知根知底的，能深入聊的也隻有官場上的事了。

  但一直到出了垂花門，蘇桓都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隻是說容他們夫妻二人考慮幾日，若定下來了，就派人去顧家告訴顧老夫人。

  眼見就要到大門口了，顧彥寧停了下來，和他說道：“老師可還記得，那次在青雲殿外，老師曾答應過我，要幫我一個忙的。”

  蘇桓愣住了，顧彥寧補充道：“下官知道在這種事上，不該拿這件事來要挾老師，但下官，的確是真心實意想求娶蘇姑娘的。”

  蘇桓蹙眉眯眼看了他許久，回憶起那日兩人在青雲殿外的對話，道：“原來，你老早就給我挖了坑等著我跳呢？”

  顧彥寧笑道：“這怎麽能算挖坑呢，隻是物盡其用罷了。”

  蘇桓望著不遠處的柳樹，思考了很久，歎了口氣，說：“阿瑾喜歡你，我本也不想反對什麽，你來之前我都想好要答應了，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總覺得她還小，怎麽一眨眼就為人婦了？”

  說著說著，都有些傷感了。

  “你答應我，往後她若是在顧家受欺負了，不要私自解決，把她送回來，讓我和她母親給她做主。”

  小皇帝的那件事，女兒雖不曾說過，但他知道，她肯定是傷了情的，畢竟那麽多年的竹馬忽然和自家的表妹上了榻，她心裏怎能沒有芥蒂？所以這一回，他這個做父親的一定要擦亮眼睛了。

  顧彥寧說：“她既嫁於下官，下官就不會讓她受欺負。”

  “唉，”蘇桓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說這樣篤定的話，我隻要你答應我，你若能說到做到，這婚事便定下來。”

  顧彥寧點了點頭，說：“好。下官答應。”

  既答應了，以後他們就是翁婿的關係了，蘇桓也不再板著張臉了，說：“阿瑾才剛及笄，這婚期也不必定的太早，東真人那邊，先想法子去解決了，我蘇桓的女婿，可不能隻是一個普通的侍郎。”

  顧彥寧應允了。雖然沒有明說，但兩個男人都心知肚明，借東真人的事讓外頭的人都覺得這是一場政治聯姻，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小皇帝和太後起疑心，保護蘇瑾玉的名聲。

  此前葉家的事，多多少少都對蘇桓產生了影響，畢竟葉淮盛曾是蘇桓大力重用的人，他離開內閣後，蘇桓勢必要重新培植一方屬於自己的勢力進入內閣，而顧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當然前提是，顧彥寧要完成此次任務。

  蘇桓送顧彥寧離開後，去了浮桐院，蘇瑾玉就坐在正對院門口的圓桌旁喝茶，見父親走來，忙起身款款行了個禮。

  “父親。”

  “起來吧。”蘇桓見女兒賣乖的樣子，心裏就不大舒服。蘇瑾玉上前服侍父親坐下，又親自倒了杯茶給他，緊盯著他問道：“顧四爺呢？”

  蘇桓喝了口茶，道：“走了。”

  走了？

  “那您可有為難他......”

  “都答應了，放心吧，沒有為難他。”蘇桓把茶盞擱到桌上，說，“你既喜歡，父親要真為難了，你怕不是要心疼了。”

  蘇瑾玉鬆了口氣，含笑道：“女兒就知道，父親最好了。那，母親也沒意見？”

  “你母親能有什麽意見？”那膚淺的小女人瞧人家長的好看，臉上的笑容全程就沒收斂過，坐下來沒說兩句話就差點直接應下了，幸而讓他給攔住了。

  這些酸裏酸氣的心裏話，蘇桓是不會告訴女兒的，那樣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蘇瑾玉起初覺得有些奇怪，而後又釋然了，也許顧彥寧身上的魅力已經足以覆蓋掉他的缺陷，又或者母親覺得不能有孩子，就不用經曆她生產時的那些痛苦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

  顧彥寧晚上回到顧家時，就去佛堂見了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穿了一件白地藍蓮紋褙子，梳著圓髻，手裏拿著一串佛珠，跪坐在蒲團上，過了六旬的老人了，看上去慈眉目善的。顧彥寧走進來時的步履輕若無聲，顧老夫人還是察覺到了，回頭看了兒子一眼，露出幾分愁緒，又轉頭看向香案上的玉觀音。

  顧彥寧展袍在顧老夫人身後左側的蒲團上跪下，喚道：“母親。”

  “聽說你今日去蘇家提親了。”

  顧彥寧淺笑道：“母親不是一直盼望著兒子成婚嗎，這不終於有了。”

  顧老夫人輕輕歎了口氣，說：“我昨日和你說的話，你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那蘇家女，是你能選的嗎......”

  顧彥寧說：“兒子哪有挑選的權力，應該說，是老師看中了兒子才是。老師那樣高瞻遠矚的人，選中兒子，定有他的道理在，兒子沒法拒絕。這就是一場聯姻罷了，對顧家的將來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你真當母親七老八十了，什麽都不懂，任由你糊弄了？”顧老夫人轉過身去，麵對著兒子，目光犀利起來，“蘇大人願意提拔重用你自然是好事，可為何一定要用聯姻這樣的方式？那蘇姑娘前腳才和皇帝解了婚約，後腳就和你定了婚，外頭的流言若是假的就算了，若是真的，為了投靠蘇家，得罪皇帝，值得嗎？更別說，你如今還是帝師，做出這樣的事，日後如何入宮麵對皇帝，你可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