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小人行徑，我爹才不會做這種事呢！”蘇瑾玉脫口而出，“他和霍欽不是一種人！”她得知霍欽遭到刺殺後，想過很多種可能性，想過是主和派的政敵也想過是敵軍的臥底，獨獨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父親。

  可顧彥寧居然是這樣想的！

  她生起氣來小臉鼓鼓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顧彥寧握著茶盞的指尖扣了扣杯沿，思慮了片刻，微笑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已，沒有實據，你不用太緊張了。隻是如果你想保護你父親，還需要多留意一下他的動向。不管是你母親還是霍欽，都不會僅僅為了私奔就痛下殺手，那樣風險太大了。”

  顧彥寧是覺得父親做了一些過分的事激怒了他們？

  蘇瑾玉翕了翕唇，下意識想反駁他，卻說不出話來。

  他說的的確有一定的道理......

  “對不起，我剛才......情緒太激動了。”

  顧彥寧的唇邊勾起一抹笑，緩緩說道：“不要緊。我理解你，我也知道，不知人苦，莫勸人大度的道理，但霍欽與你父親，一個主戰派之首，一個主和派之首，他們的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關係到朝堂的動蕩，你想阻止舊事重演，其實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未必要讓霍欽消失。否則，很可能會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蘇瑾玉搖搖頭道：“您誤解了，我從沒想過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去保護我父親，霍欽他常年鎮守邊境，功績顯赫，即便是不了解朝政的人，也聽說過他的很多豐功偉績，他雖殺了我父親，但也拯救過許多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普通百姓，我還沒有糊塗到想要他消失的地步。”

  顧彥寧一怔，“那你的那幅畫是何意？”

  “那幅畫？”蘇瑾玉不知他為何問到畫上去了，解釋道：“我隻是想問問您霍欽的事罷了，您想到哪裏去了？”她就是真的要殺霍欽，也不會將他牽扯進來的。

  所以，她也沒有想過要自己幫她了......她這樣懂事，顧彥寧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失落了。可能因為她上輩子活得實在太憋屈了，死得也很憋屈，憋屈到顧彥寧下意識以為她會去瘋狂的報複傷害過她的人，現在看來卻並沒有。

  她太溫柔太冷靜了，讓他忍不住生出了憐憫之心。

  小廝上了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麵，肉片的份量很足，碼得整整齊齊的，配上幾片青翠欲滴的菜葉，看著就很有食欲。

  蘇瑾玉原本見這家麵館的客人不多，因而沒對食物抱有多大的期待，但第一口下去，牛肉的濃鬱就在嘴裏化開來，麵條勁道，伴隨著青菜的清香，味道一點兒也不輸給鳴翠樓裏的。

  吃過麵後，時間也不早了，顧彥寧便送蘇瑾玉回府，走在街上穿過一堆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時，對蘇瑾玉又是一次折磨。

  走到夜市中央時，她“無意”朝一個攤位上瞟了一眼，守攤的小販便叫喚道：“姑娘，新炒的麻辣螺肉，可想要來一份？”

  這是商販攬客的慣常用語，通常過路人若不想要直接走開就是了，不必做多理會，但蘇瑾玉卻停下了腳步，一個勁地盯著顧彥寧看，用眼神暗示，就是死不開口。

  顧彥寧老早就發現這丫頭饞了，果然一碗麵是喂不飽她的，他歎了口氣，望向她清澈無害的眼眸，問：“想吃？”

  蘇瑾玉點了點頭。

  “這些重油重辣的東西，吃一點過過嘴癮就好了，吃多了對胃不好。”顧彥寧向小販要了一份，讓顧亭給了錢，回身遞給蘇瑾玉的時候，苦口婆心地說道。

  滿滿的一份螺肉剛從油鍋裏出來，還在嗞啦嗞啦地往外冒著油泡，上邊均勻地撒著各種調料，用一根竹簽插著吃。螺肉咬在嘴裏，爽滑酥嫩，口感飽滿，又脆又麻，蘇瑾玉沉浸在其中，覺得這輩子都滿足了，哪還聽得見顧彥寧都說了些什麽。

  顧彥寧眉目溫和地看著她發自內心的笑容，覺得她真的還是個孩子，無憂無慮的，一點好吃的就能讓她這麽高興，比當初和他拜堂的時候看上去要高興多了......

  “好了，不許多吃了。”

  蘇瑾玉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螺肉就叫顧彥寧無情地拿走，遞給了跟在身後的顧亭。

  “可我一半都還沒吃完呢。”蘇瑾玉仰著小腦袋反抗，見他不為所動，又嚴肅道：“再不好的東西，那也是可以吃的，顧大人怎麽能浪費糧食呢？”

  顧彥寧含笑道：“你放心，顧亭會把剩下的都吃了的，絕不浪費。”說完，還轉頭看了顧亭一眼。顧亭忽然叫大人一瞧，心裏咯噔一下，捧著油紙包，呆呆地對蘇瑾玉點了點頭。

  蘇瑾玉一時間是求訴無門，難過極了，耷拉著腦袋，偷偷撅了撅嘴。顧彥寧垂眸看見她嘴角邊的油光，自袖中取了帕子給她擦去，動作十分自然。她很快驚訝地抬眸看他，張了張嘴想和他說什麽，對麵的馬車上走下來一個人，朝他們的方向喚道：“舅舅。”

  是趙弈的聲音！蘇瑾玉對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嚇了一跳，顧彥寧倒是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優雅地將帕子疊好，交給了顧亭，然後把手背在身後。

  “舅舅怎麽和阿瑾在一起？”

  趙弈穿過街道朝他們走來，蘇瑾玉聽著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強作鎮定地露出一個淺笑，轉過身喚道：“趙公子。”

  顧彥寧說道：“出來吃些東西。”

  蘇瑾玉交握的手心都冒出冷汗了，不動聲色地撇了顧彥寧一眼。就這樣？沒了？

  果不其然，趙弈下一刻又看向了蘇瑾玉，問道：“你不是說你身體不舒服嗎？”

  蘇瑾玉的腦瓜飛快地轉啊轉啊轉：“是啊，今早的確不太舒服，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便出來走走，就當做強身健體了，正巧碰上了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