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玉便沒有和父母親在一起吃飯了，小芙幫她在頭頂梳了個盤髻，隻用一支羊脂玉山茶花簪固定，其餘的青絲自然垂背後。她喜愛瑩白通透的羊脂玉，也偏愛穿淺色的衣裳，雲舒便為她選了件淡藍色玉蘭花紋雲錦緞長身褙子，配乳白色纏枝紋襦裙。

  天色還未全暗時，街上的商鋪就都點亮了各式精巧的花燈吸引客人，每到這樣的節日，爭相出門看燈的人特別多，路況因而也十分擁擠。蘇瑾玉坐了近半個時辰的馬車，才到了這家堪稱帝京第一酒樓的鳴翠樓。

  鳴翠樓能聲名遠揚的其中一個特點就是貴，據說來這吃一頓，沒個一千萬兩紋銀是下不來的，所以這裏漸漸的，就成了皇親國戚和高官富商紙醉金迷的場所。

  趙懷瑛沒有要雅間，而是選了三樓靠近玉柵欄的一個座位，這樣可以很方便的看到酒樓中庭懸掛著的成千上萬盞形態各異的花燈，絢爛奪目。

  蘇瑾玉從樓梯下一路走上來，可以看見三層樓的架空廊道幾乎是座無虛席。待她跟著酒樓的小廝找到座位時，表姐已經喝著茶等候多時了。

  “表姐，郡主還沒到呢？”蘇瑾玉原以為她的動作已經夠慢了。

  趙懷瑛笑道：“嘉柔這丫頭最愛臭美了，往年像這樣的日子她不在家中把自己搗騰滿意了是不會輕易出來的，我估摸著，咱倆還得在這等上一刻鍾呢，還是先要了元宵一邊吃一邊等吧。”

  表姐對此顯然很有經驗，蘇瑾玉也正有些餓了，便應道：“也好。”

  小廝高舉著花梨木托盤穿過人群來到她們麵前，三碗熱氣騰騰的元宵，都是彩色的，有的是普通的圓球，有的則做成了小兔子或小老鼠的形狀，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

  小廝剛放好元宵，拿著托盤離開，趙嘉柔便姍姍來遲，款款屈身給趙懷瑛行禮。

  趙懷瑛忍不住要說她：“你這丫頭倒是挺會挑時間的，早不來晚不來，吃的一上你就來了。好了，坐下來趕緊趁熱吃吧。”

  趙嘉柔卻不動，端莊地挺直了腰背抬著下巴，如天鵝般細長白皙的脖頸微微伸著，眼中滿含笑意，站在二人麵前。

  蘇瑾玉不太懂她的意思，看了一眼趙懷瑛，趙懷瑛到底比這兩丫頭大了十幾歲，哪能不知趙嘉柔在做什麽，無奈地淺笑道：“行了，瞧見你的新裙子了，這麽好看的裙子，得花不少銀子吧？”

  “這可不光是銀子的問題，你們倆再給我仔細瞧瞧。”趙嘉柔得意地笑道。

  蘇瑾玉卻是瞧不大出來這條裙子的特殊之處。從外觀上看，除了用料是昂貴的天華錦，做工精細外，其餘的是真沒什麽特別的了。

  趙懷瑛湊近看了一會，也搖搖頭表示不解。

  趙嘉柔見無人能瞧出其中奧秘，反而笑得很開心，還原地轉起了圈子。

  隨著身體的轉動，水碧色的裙擺也慢慢飛揚了起來，蘇瑾玉這才發現，那裙裾的折縫上，還用彩色絲線繡著很多蝴蝶，她一轉動，隱藏在其中的蝴蝶便隨之顯露出來。好像在周身伴著她飛舞。真真是賞心悅目，妙不可言。

  趙嘉柔的餘光看見兩人的驚訝，心中歡喜，慢慢的也愈發沉浸其中，越轉越快，卻忘了注意周邊的情況，一個旋身“砰”的一下就撞上了一堵肉牆。她頗為懊惱地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肩膀，揚起腦袋就想罵人，待看清那男人的臉後，直接成了啞巴不說，小臉更是唰的一下就紅了，像熟透的柿子似的。

  真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似的......

  年輕的男子不小心撞著了姑娘，內心也是很忐忑的，本以為姑娘一臉憤怒地是要罵他，卻見她瞬間紅了臉，還癡癡地盯著自己，頓時有些無措。他隻好後退了一步，拱手道：“小人走的急，一時沒注意看人，誤撞了姑娘，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

  趙嘉柔傻笑著擺了擺手，吱唔道：“沒，沒事，你，你叫什麽名字？”

  那男子愣了愣，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抬起眼簾看了趙嘉柔一眼，又垂下了。

  蘇瑾玉見狀忙起身摟過趙嘉柔的肩膀，淺笑著對那位公子說：“我瞧公子適才走的匆匆忙忙的，是急著去赴約吧？這裏沒事了，您可以去了。”

  男子暗暗鬆了口氣，朝兩位姑娘行了揖禮，便快步離開了。

  “就這麽走了？”

  趙嘉柔轉過頭還想再多看男人一眼，卻被蘇瑾玉強行按到了椅子上坐定了。“你拉我做什麽？幹嘛不讓我問他的名字？”

  趙懷瑛的眼底帶著鄙薄的笑意，道：“什麽都不了解呢就敢問人名字，你這丫頭也真是不長心眼的。”

  “這有何要緊？”趙嘉柔對此十分不甘，甚至還耿耿於懷著。“我都及笄好幾個月了，婚事還沒定下來，不得多替自己著急著急。好不容易碰見個樣貌合我胃口的，隻是問個名字而已，看把你倆急的......”

  “那如果他並非世家子弟，而是出身商賈呢？”蘇瑾玉柔聲道，“不讓你問名字，是怕你把人記掛在心上，將來倒徒增煩惱了。”

  趙嘉柔的眸光很快就黯淡了下來，是啊，她先前怎麽沒想到呢......

  就在蘇瑾玉和趙嘉柔說話間，趙懷瑛的目光越過中庭，望向了對麵四樓的回廊。“看，是國舅。”

  “哪呢？”兩人不約而同地順著趙懷瑛的目光看去，就見那位男子和顧彥寧正站在玉柵欄邊上說話，說了沒一會，兩個人便一同轉身進了雅間了。

  “我就說，那樣風度翩翩氣質超凡的公子怎麽會出身商賈呢？說不定，還是一位和國舅一樣年輕有為的官員呢。”趙嘉柔興奮地一口氣說完，期待地看著兩人的反應，“你們說是不是？”

  趙懷瑛免不了要打擊她：“依我看，和國舅一樣地位的男人不少，要沒成婚的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