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玉歎了口氣，父親執意這樣想，那這個答案隻能由顧彥寧自己告訴他了。“顧大人為了救女兒，犧牲了一匹好馬。咱家人平時出行都坐的馬車，對馬匹的品種和質量也不講究，父親可要記得托專業的人去馬市選一匹寶馬，女兒答應了要賠給顧大人的。”

  “這些事不用你操心，父親都記住了。”蘇桓給她攏了攏披風，柔聲道：“還有很久才到家，先睡一會吧。”

  蘇桓第二日下朝後，就在青雲殿外叫住了顧彥寧。

  年輕俊朗的麵孔，一股溫潤的書生氣息，卻穿著件繡孔雀的緋紅官服。

  蘇桓不經意間打量著他，忽然覺得，晚成婚也是有好處的。官署中的大部分同僚，都是早早成家有了媳婦後，就開始放飛自我，橫向發展了。而像顧彥寧這樣的容貌和身材，在一眾四五十歲的中年油膩男人中間，則可以算得上是一道養眼的風景了。

  “老師喚下官何事？”顧彥寧躬身拱手作了一揖。

  蘇桓虛手一招，繼續往白玉石台階下走去。顧彥寧跟在他身後走著。

  “昨日小女的事，多謝你了。我女兒一早就隨馬夫去了馬市，親自給你挑了一匹好馬，一會兒就讓人送你府上，你可莫要嫌棄她的眼光了。”

  蘇瑾玉親自挑的馬？顧彥寧淺笑道：“蘇姑娘一片好意，下官怎麽會嫌棄呢。”

  蘇桓眯了眯眼，盯著顧彥寧帶笑的眼眸看了許久，也在心中揣測了許久，低聲道：“你還想要什麽？盡管說吧，能滿足的，我都盡量滿足。”

  顧彥寧早早便猜到，蘇桓會問這樣的話，淡淡道：“一匹好馬足矣，下官沒有什麽想要的了。”

  蘇桓在心底不屑地冷哼一聲，把手背到身後，看向遠處的宮殿，道：“我蘇桓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女兒，我將她視若珍寶，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能比得過她。我身為人父，甚至願意為她犧牲自己的生命，可你呢？你於她，不過是一個在宴會上見過幾麵的陌生人罷了，若無利可圖，你為何要做這樣冒險的事？”

  “我昨日也是偶然碰上了蘇姑娘，當時情況緊急，人命關天，容不得我思考太多，事後想起來的確也是驚險萬分。老師現在問我想要什麽回報，我倒真的想不出來......”

  顧彥寧忽然覺得蘇桓觀察他的目光，越發的銳利，頓了頓，補充道：“不如這樣，若老師執意想報答學生，就當作欠學生一個請求了，來日學生若有需要老師相助的地方，再同老師說便是了。”

  空氣凝固了半響。

  “你知道我一貫不愛欠別人人情。”蘇桓今日才發現，這個顧彥寧竟是這樣的狡猾。

  顧彥寧輕笑了笑，沒有說話。

  “算了，誰讓你救了阿瑾呢，那就這樣吧。”蘇桓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蘇瑾玉黃昏的時候，在家中收到了顧彥寧的回禮，打開來一瞧，竟就是她上次剛還回去的那幅《竹林居》。上方還新題了一句話，莊重典雅的台閣體‘朽木不可雕也’。

  他這是什麽意思？是不喜歡自己挑的馬嗎？那可是花了她一千兩銀子買的呢。

  蘇瑾玉盯著畫上的墨竹看了一會，想不明白，幹脆卷起來，讓雲舒收到書櫃最底下去了。

  ......

  怡王行事一向雷厲風行，得知有人蓄意行凶要害趙嘉柔，卻連累了蘇瑾玉，連夜便開始從圍場著手排除，當晚就查到了經手過黑耀的一個馬夫不知緣何失蹤在了圍場。怡王旋即下令搜尋，卻在山腳下找到了那馬夫的屍體。

  原以為線索就此斷了，第三日大理寺卻在屍體的食管內解剖出了一顆海南珠大小的金塊，上麵清楚地刻著‘葉柏紹’三個字。

  趙弈知道後很是意外，葉家與蘇家畢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不好直接處置葉柏紹，便把這個難題丟給蘇桓和怡王去處理了，具體要如何懲治，都由兩家商量著決定。

  趙嘉柔從父親那聽到了消息，氣呼呼的要跑去葉府找葉柏紹幹仗，幸而讓蘇瑾玉及時攔了下來。

  “......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敢報複到本郡主頭上來了？舉報他的人是國舅，他怎麽不敢對國舅動手啊？！”趙嘉柔氣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卻把自個兒手心都拍紅了，放到嘴邊哈著氣，“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蘇瑾玉給她倒了盞梨子水，遞到她嘴邊，安撫道：“喝點甜的，消消氣。”又撫著她的背脊，說：“我表哥這人就是欺軟怕硬，愚昧至極，以為自己足夠狠心就能做的天衣無縫，不曾想別人早就料到他什麽德行了，多留了一手。”

  “哎，那你說，你爹會怎麽處罰他？”

  蘇瑾玉想到母親，搖了搖頭道：“舅舅定很快就會來找父親和母親求情了，你也知道，我父親在舅舅的事上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次畢竟涉及到人命，多半一頓板子是跑不了了。”

  “豈能就挨一頓板子？”趙嘉柔憤憤道，“葉柏紹膽大包天，謀害皇親，就算不要了他的命，也得讓他少兩斤肉。否則，本郡主決不罷休。”

  “好了好了，父親會為我們做主的。”

  正說著，雲舒就推開門走了進來，道：“郡主，姑娘，葉大人抬著葉大公子過來了，就在前廳呢。”

  “抬著？”蘇瑾玉隻詫異了那麽一瞬就明白了過來，歎道：“又是苦肉計。父親可說什麽了？”

  雲舒回道：“蘇桓今早與怡王殿下商議過後，決定永久取締葉大公子入仕的資格，也能讓他少受點皮肉之苦，可葉大人知道後，當即打了葉大公子三十大板，那屁股上全都血肉模糊的，就把人拖到府上來，說要給郡主和姑娘道歉。”

  “這個懲罰，可比打多少板子嚴重多了。”蘇瑾玉有些意外父親會這樣做，葉淮盛就這麽一個兒子，斷了他的仕途，就相當於斷了他的前程，別說沒有哪個世家女願意與他結親，若將來被逼無奈隻能選擇去從商，那就真的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