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一時訝然，偏頭看著自己心目中乖巧的女兒。他混跡官場多年，類似這樣的事見的還少嗎？他就是用腳指頭都能猜得出來葉淮盛做了什麽。

  他就是驚訝女兒的態度。

  他在大舅子和女兒之間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應該給女兒做一個好的榜樣。

  “你說的對。”蘇桓拉過女兒的手，讓她在自己身側坐下，“為官之人，在其位謀其職，都該盡力做到公平公正。你舅舅和宋大人這事做的不對，父親明日會小小懲戒他們一番的。”

  蘇瑾玉趁機說道：“那父親以後不管在什麽事上頭，都不許偏心舅舅了。你知道那外頭的人都怎麽說的嗎？說舅舅德不配位，是靠自己妹妹和妹夫上位的......”

  蘇桓抬手彈了一下女兒的眉心，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你小心這話讓你母親聽去了，看她怎麽罰你。”

  “女兒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蘇瑾玉揉了揉發疼的腦門，她知道父親還是很在意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形象的，她這麽說，無非就是想提醒父親，往後再想重用那個白眼狼，可要考慮清楚了。要是哪天舅舅生了狼子野心，舊事重演，瑾玉會恨死自己的。

  蘇桓歎了口氣，他以前以為女兒還什麽都不懂，但其實她什麽都懂。從女兒嘴裏聽到這些話，要說不尷尬是假的。

  他這十幾年來為了扶那個空有一腔野心卻無才幹的大舅子，花了多少力氣，做了多少人情又背了多少鍋，他比誰都清楚。他甚至覺得，葉淮盛那樣野心勃勃，又慣愛虛與委蛇的人，不堪重用。

  可能怎麽辦呢？那畢竟是他最愛的女人的兄長。

  蘇桓揉了揉女兒的腦袋，苦口婆心道：“是實話不錯，但官場人際複雜，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有些話，你私底下在爹爹這說說就算了，可別到處傳了。”

  看來父親還是很清醒的，這下蘇瑾玉就放心了。她成功打了小報告，準備可以退了，說：“女兒知道。那父親早些休息，女兒先回去了。”

  ......

  經過嘉柔郡主和蘇桓的輪流敲打，宋琤不敢再耍小心思，很快就讓下頭的人把葉柏紹查了個底朝天。

  發現葉柏紹從年初開始就多次光顧滿花樓，在賭坊欠下債務後又到範氏錢引鋪借了五百裏紋銀去填那個大窟窿，可那範氏錢引鋪的利息是高的嚇人，這窟窿是越填越大越填越大，偏偏葉柏紹還不知收斂，最後竟想出偷自家妹妹首飾賣錢這種辦法來，也真是失了智了。

  雲舒一邊給蘇瑾玉用花苞水梳發，一邊碎碎念她從外頭打聽來的消息。

  “......今日一大早許氏的人就過來匆匆叫走了夫人，說是葉大人氣得親自拿棍棒要教訓葉公子，許氏怕打出人命，便拉上夫人過去勸勸他，這會都快申時了夫人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許氏性子弱，慣會溺愛兒女，葉柏紹會變得這樣紈絝，和許氏平時的縱容分不開關係。

  蘇瑾玉想了想，問道：“表哥的處置結果出來了？”

  雲舒點了點頭，回道：“姑娘一早還在睡懶覺的時候就出來了，外頭都傳遍了。葉公子被傳出這樣肮髒的事，明年春闈去不了事小，身敗名裂才是大事。也不怪葉大人生氣，這葉家多少年積攢起來名聲，都讓葉公子一個人敗光了。”

  “哪有那麽容易就敗光了，”蘇瑾玉從梳妝台上挑了支白玉蘭簪插入發髻間，說，“母親現在還沒回來，想必是讓舅舅留下商量對策了。”

  葉淮盛不是會坐以待斃，任人算計的性子，就算現在證據確鑿，做什麽都挽救不回葉柏紹的名聲了，他也定會想辦法去報複舉報的人。

  “那姑娘覺得，葉大人接下來會做什麽呢？”

  這時丫鬟小芙拿著水盆走了進來，絞了熱水帕子，伺候蘇瑾玉洗漱。

  蘇瑾玉問道：“母親可回來了？”

  小芙道：“剛回來。”

  蘇瑾玉淨了麵，便出去見母親了。剛走到抄手遊廊下，就瞧見母親遠遠走過來，忙迎上去，問道：“母親，表哥如何了？”

  葉臻拍了拍女兒搭在自己臂彎間的手，眉宇間帶著幾分愁容。“讓你舅舅打得屁股皮開肉綻的，暈過去了。太醫去看過那傷，估摸著沒一兩個月是下不來床了。”

  蘇瑾玉淡淡道：“這樣也好。給足了教訓，想他日後是不敢再犯了。”

  葉臻想到適才那混亂的場麵，心口就慌慌的，歎了口氣，說：“你舅舅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那臭脾氣和年輕時一樣，是一點都沒有收斂。你表哥被灌了幾碗湯藥醒來過後，他還硬要讓人用架子抬著你表哥隨他一同去國子監向你表哥的先生和宋大人道歉，任你舅母如何哭天喊地都攔不住。母親也真是佩服他，能對自己親生兒子狠到這種程度。”

  葉淮盛去國子監了？蘇瑾玉愣了愣，不知怎麽的，忽然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舅舅一向好麵子，氣成這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蘇瑾玉問道，“母親可知，表哥到底在外頭得罪了什麽人，才會被舉報？”

  葉臻皺著眉搖了搖頭，說：“那舉報信母親看過，從字跡上分辨，像女子所寫。我們原先也覺得，會不會是你表哥先前在滿花樓招惹了哪個姑娘不快，才遭人報複。可後來你舅舅去同宋大人問了，宋大人說給他遞信的的確是個小姑娘，但看著不像風月場所的，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

  蘇瑾玉心中咯噔一下，宋琤終究還是被葉淮盛收買了。按規矩來說，他身為國子監祭酒，絕不該隨意暴露舉報人的身份信息的，否則以後還有誰敢舉報人呢？

  “舅舅此舉，恐怕於規矩不合吧？”

  葉臻無奈道：“他要去找宋大人前母親就勸過他，事情發展到現在，息事寧人才是最要緊的。可他固執的很，又正在氣頭上，硬是覺得是朝中的政敵在背後算計他，非要把人揪出來不可。母親也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