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他不會寫毛筆字
作者:洋蔥怪      更新:2021-04-15 15:14      字數:3891
  “啪”“啪”“啪”!

  胡博士將戒尺敲的山響:“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書都背完了嗎?別以為你們是初級班,九月的鄉試輪不到你們,老夫今天就告訴你們,下個月的鄉試,都得去!都得去!”

  學堂裏頓時響起一片哀嚎。

  “胡博士,可我還沒考過院試啊!”

  “是啊是啊,我還是童生呢!鄉試不是隻有秀才才能考嗎?”

  按照大兆的規矩,科舉分為六次考試,三次小考,三次大考,分別是:

  一、報名成為童生之後,依次參加縣試、府試、院試。通過後成為秀才。

  二、秀才參加鄉試,也就是省級考試。通過後成為舉人。

  三、舉人參加會試,通過後皇帝親自麵試,就是殿試,選出三甲共三百餘名進士。

  縣試、府試、院試是小考,成為秀才才正式進入讀書人的行列。

  鄉試、會試、殿試是大考,通過大考的人,就有了入仕、也就是做官的資格。

  京州雖然隻是一個城市,但它的重要性相當於一個省,京州及附近地區的秀才,都會在一個月之後聚集到貢院去,參加鄉試,胡博士讓班裏學生們參加的就是這一次京州的鄉試。

  相應的,國子監也分為三個等級的班,初級班、中級班、高級班,胡博士教的是初級班,目標是衝擊鄉試,不過,是三年後的鄉試,如今這初級班才剛開班,胡博士就讓大家去考鄉試,無異於高一剛開課,就讓學生去考高考一樣,怪不得學生們哀嚎不止。

  “啪”!戒尺再次打在桌沿上,兀自顫動不休,發出嗡鳴之聲。

  “一個個的,也不看看自己年紀多大了,還沒考中秀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嗎?”胡博士罵完,擦了擦眼鏡,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麵色陰沉地走下堂,在學生們中間踱步巡視,學生們一個個狀如鵪鶉,都縮著腦袋不敢和胡博士對視,胡博士享受著絕對的權威,緩步逼近最後一排——

  宋淩霄抓起桌上的鎮紙,往旁邊桌子丟去。

  隻聽“砰”的一聲,呼嚕聲中斷了。

  “唔……?”那個睡得昏天黑地的武官之子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揉著腦袋向宋淩霄看去。

  正在此時,胡博士來到最後一排,擋在了武官之子和宋淩霄之間,隔斷倆人視線。

  宋淩霄聚精會神地盯著白紙,心想,看在同是學渣的份上,哥哥已經提醒你了,剩下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誰知,腦袋斜上方傳來一聲幹咳。

  宋淩霄疑惑抬頭,正對上水晶老花鏡後一雙渾濁的老眼,胡博士打量了一會兒宋淩霄,那眼神裏挑剔的成分太濃,讓人非常不舒服,好像自己是什麽殘次品一般擺在貨台上給人挑揀。

  “怎麽,基本的禮數都不懂?”胡博士拖著甕聲甕氣的長腔,“你幹爹——宋公公,就是這麽教你的?”

  “宋公公”這三個字一出,學堂裏頓時又響起小聲議論來。

  宋淩霄這回可以確定了,胡博士就是對自己有敵意,根源就在宋郢,想來,不管在什麽朝代,太監的身份都令人不齒,但他們弄不過權勢滔天的宋郢,不得不接受宋淩霄插班進來的安排,卻又不甘心咽下這口氣。

  柿子撿軟的捏,宋淩霄就是這個軟柿子了。

  宋淩霄笑道:“我爹他忙於公事,一天到晚都在宮裏,自然沒時間教我,所以才把我送到學堂來。”

  胡博士微微一怔,少年人總是好麵子的,本以為這小子會羞於提起自己的出身,沒想到他不僅神態如常,還大大方方地說“我爹”如何如何。

  若是宋淩霄表現出慚愧躲閃之色,胡博士便會感到羞辱了對方,心裏那股不平的氣兒也就順了,誰知宋淩霄這般反應,讓他不硬不軟地碰了個釘子,他這股氣不上不下,卡在胸臆間,十分不舒服。

  “啪”!戒尺敲在桌案邊。胡博士揚起聲音:“站起來!”

  宋淩霄聳了聳肩膀,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來。

  胡博士雖然不知道聳肩膀什麽意思,但是總覺得這小子似乎對他很是不敬。

  “你這什麽態度?這是對師父的態度麽?這是對長輩的態度嗎?”胡博士喝道,“看你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想來是一天學都沒上過!”

  “回師父,今天是第一天上學。”宋淩霄無所謂地說。

  底下頓時傳來一陣哄笑。

  “你小子——”胡博士氣得一哆嗦,揚起戒尺就想抽宋淩霄。

  誰知,戒尺定在半空,怎麽也揮不下去。

  胡博士“誒”了一聲,鉚足勁兒拽戒尺——依然紋絲不動。

  “見了鬼了!”

  鬼倒是沒有,隻是不知什麽時候,他背後站起來個人,個頭還比他高了半頭,肩寬腿長的,一身弧度流暢的肌肉,這會兒正輕輕鬆鬆地抓著戒尺另一端,也不出聲,就看著老頭較勁。

  頓時,學堂裏的氣氛更加歡快輕鬆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老胡看你後麵——”

  胡博士氣得大喝一聲,猛地一拔戒尺,誰知身後的鉗製卻突然放鬆,他像是個陀螺兒一樣原地轉了半圈,頓時頭暈目眩,摔倒在一個人懷裏。

  學堂裏靜了片刻。

  接著,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狂笑聲。

  學生們都仿佛失控了一般,差點把歇山頂給掀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胡、老胡他、他竟然鑽到黑煞星懷裏去了——”

  胡博士兩耳嗡嗡亂響,從少年意外結實的胸膛間抬起頭,迷迷糊糊間隻看見一個秀氣的下巴,再往上看,是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哪兒哪兒都透著不耐煩。

  “你、你——”

  胡博士“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他後退半步,端正了身子,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一邊站著的宋淩霄,惱火地提著戒尺走了。

  反倒是罪魁禍首——宋淩霄隔壁的睡神,半點責罰都沒收到。

  這睡神外部條件得天獨厚,方才盤在地上呼呼大睡,宋淩霄都看出來他肩寬腿長,四肢發達,這會兒站起來竟是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至少有一米七五,看那張冷峻英挺的臉,雖然長得帥,但還帶著點嬰兒肥,估摸著也就十五六歲,後生可畏啊,這成年以後該有多高!

  當然,宋淩霄安慰自己,有些男生是抽條早,等到十六歲以後就泯然眾人了,而他一定是後發製人的那種體質。

  宋淩霄友善地衝睡神點點頭,表示對他仗義出手的感謝。

  誰知,睡神卻睜著一雙惺忪的冷眼,黑沉沉的目光在宋淩霄臉上凝了片刻,便一言不發地坐回去了。

  宋淩霄抓了抓頭,心想,難道這小子被鎮紙砸痛了?還記恨他不成?

  ……

  度過了搖頭晃腦的一個時辰。

  宋淩霄發現,自己真的沒有考科舉的天賦,這都什麽和什麽,都穿越到架空的大兆了,朱熹竟然還在發揮餘熱,有沒有搞錯。

  課間休息,處於暴躁狀態的胡博士沒有讓大家休息,而是讓大家填了個名冊,稍後會報上去,以國子監監生的身份強行參加九月份的鄉試。

  這就是TOP1學校的好處,可以為所欲為。

  學生們雖然借著宋淩霄和胡博士的衝突,好好地發泄了一番怨氣,卻不代表他們對宋淩霄有什麽好感。

  名冊傳到宋淩霄這兒的時候,前桌連看也沒看宋淩霄一眼,垮著個臉,像有人欠他錢。

  宋淩霄也樂得自在,不用應酬,胡博士這個班裏,除了他,應該還有很多高官子弟,隻不過那些都是實打實官宦人家,三五成群都有小圈子,無形中和他隔著一層。

  若是這些官宦子弟搭理他,他免不了還得周旋,省得得罪了哪家大員的公子,給他幹爹惹出麻煩。

  如今倒好。宋淩霄展開名冊,提起毛筆,向紙上看去——

  草,他不會寫毛筆字。

  別人穿越之後,出口成章、下筆如神的盛況,並未出現在宋淩霄這裏。

  不僅如此,在宋淩霄遲疑的時候,毛筆上還掉下來一大滴墨汁。

  “啪嗒”,把前麵不知道誰的名字給蓋住了。

  宋淩霄頓時緊張起來,左右顧盼一番,發現沒人注意他,受到孤立就這點好,存在感稀薄,他急忙在最後一個名字旁邊寫上自己的尊姓大名,立刻合上冊子。

  這時,一個人影籠罩過來。

  宋淩霄繃直了肩背,隻聽頭頂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接著,一隻指節修長的少年的手落在桌案上,黑與白,兩相對比,格外分明,指尖把玩著一枚雕刻成烏龜坨山狀的翠綠鎮紙,輕輕落在桌麵,壓住名冊的右上角。

  他抬起頭,正看見那睡神沉下肩膀,臉上掛著一絲嘲諷的笑意,將鎮紙還給他。

  草。

  人不能。

  我可以。

  我是直男。

  宋淩霄腦海中飛過一片彈幕,那睡神又直起了身子,大步走出學堂。

  胡博士咆哮道:“名冊寫完了嗎!!陳燧,你去哪兒??”

  睡神並未因胡博士的咆哮減緩逃學速度,甚至連一片衣角都沒有留下。

  胡博士隻好換了個方向,衝宋淩霄咆哮:“還不快呈上來,磨蹭什麽!”

  宋淩霄站起身,舉起名冊,雲瀾從他手裏接過名冊,一溜小跑來到胡博士跟前,雙手舉著名冊遞給胡博士。

  大約是雲瀾禮數太周全,長得又太可愛,胡博士破天荒地沒說什麽,接了名冊就揮揮手讓他回去。

  雲瀾蹬蹬跑回來。

  胡博士收起名冊,直接開始第二堂課:四書中的疊詞對。

  幸虧胡博士當場沒看名冊,否則他會被我的毛筆字嚇哭。宋淩霄心想。

  “大家都知道,老夫也已經強調過很多遍,四書才是正論,近三年來,各省鄉試考文章,都是從四書中命題……”

  在胡博士催眠般平鋪直敘的講學中,宋淩霄一手撐著下巴,昏昏欲睡。

  “……為了公平起見,從我大兆開國至今,鄉試、會試的考題還從來沒有一次重複過……”

  “……有心的考生,都已經讀過清流書坊刻印的《曆屆科考題目》這本書……”

  “……現在距離鄉試還剩一個月,主考官傅大學士已經進駐貢院,題目應該也擬的差不多了,在這一個月內,貢院都處於鎖院的狀態,憑你有通天的手段,也別想弄到題目……”

  宋淩霄突然一個激靈驚醒,對啊,他可以賣那種書!那種書在這個時候,絕對賣的最好!

  但是,那種書的時效性太強,必須爭分奪秒!

  宋淩霄猛地站起來,衝出學堂。

  在他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宋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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