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輯的節操兩毛一斤
作者:洋蔥怪      更新:2021-04-15 15:14      字數:3238
  本來冷冷清清的屋子裏,頓時擠滿了人,有人擎著燈,來到床榻前,蠟燭的火光不停地晃動,湊近宋淩霄臉畔,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這燈不比現代的燈,它的煙味還挺刺激,熏得宋淩霄一陣猛咳。

  “咳咳咳咳……拿……拿開……”宋淩霄弓著身子,感到這咳嗽不一般,不僅不能止肺中的癢,反而還讓他呼吸越發困難——這不是哮喘嗎?地主家的傻兒子不僅是個傻子,身子骨還特別弱,又能作,也怪不得年紀輕輕就一命嗚呼了。

  他使勁想喘兩口氣,周圍密密匝匝圍過來的人,卻一個個都把身子往他麵前湊,比手畫腳個不停,把他僅有的那點喘息的空間都給擠沒了,尤其是那股子蠟燭煙火氣,不停地往他臉上燎。

  “公子,公子你說什麽?”

  “公子剛才是不是說‘拿開’?”

  “不可能,公子是傻的,怎麽可能說出明白話來呢?”

  宋淩霄被吵得耳朵裏嗡嗡直響,他一手拽著前襟,努力減緩呼吸速度,減輕對呼吸道的刺激,以此緩和咳嗽,因為缺氧造成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他心暴躁地想,這些童仆怎麽光圍著他大呼小叫,不知道要給哮喘病人留出一些呼吸空間嗎?還有那根蠟燭,一直往他臉上湊,熏得他快暈過去了……

  該死的,說好的新手保護期呢?

  忽然間,一股清涼的氣息流入口中,令宋淩霄精神為之一振。

  呼吸道裏的滯澀無力,被這股清涼勁兒衝散開,甘冽的氧氣流入肺部,使人仿佛從絕望的深水之下被拉扯出來,口鼻冒出水麵,猛地吸進一口新鮮空氣,四肢百骸無一不舒適。

  宋淩霄沉浸在獲救的鬆快中,周身仿佛攤成一灘爛泥,軟趴趴地窩在一個舒服的懷抱裏。

  後背是力道適中的撫摸,身前倚著帶著幽涼香氣的柔滑緞麵衣料,頭頂傳來一個低回柔和的聲音:“好些了麽?是爹來遲了。”

  宋淩霄身子一僵,從適才的放鬆中警覺起來,他緩緩抬起頭,看見一張無限放大的臉,遠在穿越係統的走馬燈裏,他就見過這人了——大兆第一宦官,宋郢。

  然,是頭一次貼的這麽近看3D全景效果的反派大太監,宋淩霄仍然被他陰柔秀麗卻蘊藏著一股陰森殺氣的相貌給震了一震。

  宋郢一手拿著紓解哮喘的白瓷小藥瓶,一手扶著宋淩霄的背。

  在這微末的一息之間,兩人目光對上,宋淩霄分明看見,反派大太監那雙淡褐色的眼瞳抖了一抖,似乎覺察到什麽,正不動聲色地重新審視他。

  畢竟是內廷第一人,宋郢那雙眼睛比鷹聿還厲害,宋淩霄知道,自己不再是個傻子這件事,已經被宋郢看穿。

  宋淩霄隻思索了一秒鍾,就毫不猶豫地叫道:“爹!”

  宋郢怔了一怔,目光中的探尋之意,也被一股無端湧起的父愛給蓋了過去,撫著宋淩霄後背的手掌也輕柔了幾分。

  宋淩霄立刻把臉垂下去,埋進宋郢的臂彎裏,那股幽冷香氣很好聞,比屋裏的蠟燭煙氣好聞多了,他的精神也逐漸安穩下來。

  “請太醫了麽?”宋郢一邊拍著宋淩霄的背,一邊不疾不徐地問道。

  詢問的對象是跪了一地的童仆。

  之前他們還張牙舞爪地圍在床邊,毫不顧忌地上前查看宋淩霄是死是活,一點不避諱哮喘病人受不了煙氣和吵嚷,這會兒正主子來了,他們一個個如同霜天裏的鵪鶉,縮著頸子乖巧得不行。

  “回、回稟主子,奴婢們正準備去找鄭大夫和宋伯。”

  “哦?準備?”宋郢漫不經心地一笑,“打算準備多久?準備到明天早上麽?”

  童仆們頓時一個個閉了嘴巴,屏住呼吸。

  他們向來畏懼這個外表柔媚本性卻十分凶殘的主子,沒有人能看透主子心裏在想什麽,主子卻可以輕易地洞察下人微末的心思,在主子麵前裝樣子是落不下好處的。

  這麽一個陰晴不定的主子,卻有一個憨傻的幹兒子,這傻兒子不會告狀,隻會傻笑,私下裏,便成了下人們的出氣筒。

  隻要在主子看不見的地方,怎麽欺負這個“公子”都成,因此,當宋淩霄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才會遭受了那麽一番粗|暴的對待。而不明真相的宋淩霄,還以為是古代人不懂哮喘,不知道醫學知識,這會兒聽見宋郢審問下人,一下子抓住關竅,他才反應過來其中不對。

  “奴、奴婢們錯了,求主子饒命!”為首的童仆立刻咚咚磕起頭來,後麵的也跟著使勁磕頭。

  “既然知道錯了,就出去領罰吧。”

  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臥房中氣氛驟然凝滯,童仆們一個個突然哭了起來,一邊使勁磕頭,一邊大聲哀求:“請主子念在奴婢們年紀小,不懂事,饒了奴婢們這一次吧!”

  為首的那個則哭哭啼啼地往宋淩霄腳下爬來:“奴婢們和公子玩的很好,若是奴婢們受了傷,就不能陪公子玩了,公子,您替奴婢們向主子求求情吧!”

  宋淩霄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幾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哭著在他腳前求情,但凡他能做主,他也不會跟小孩一般計較,不過,眼下,他的命也掐在身邊這位“主子”手中,哪裏有他說話機會。

  隻是不知宋郢到底會怎麽處罰他們,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

  對熊孩子童仆們的厭棄,此時又變成了對反派大太監的畏懼和猜測,宋淩霄稍稍往後縮了縮,將自己從那綢緞麵的懷抱裏隔開一些。

  宋郢微微轉動頭顱,目光深深看向懷裏的人,他覺察到本來壓在自己胳膊上的重量悄悄撤去了些,麵色也變得更加冷若寒冰起來。

  “怎麽,我進宮才半個月,沒人管教你們,你們就學會討價還價了?”宋郢抬起頭,冷聲道,“宋伯正在東邊的馬廄裏喂馬,你們去找他領罰,一個人三十杖,死不了就留下來做馬僮,不願意挨打的……且從我府上滾出去。”

  本來,聽見“不願意挨打”幾個字,為首那童仆還露出期冀之色,這會兒聽到了後半句,眼裏的光徹底熄了,要知道能在宋府裏當差,是說出去多有麵子的事兒,就是宋府的門房上了外麵的街,入京述職的小官員也要喊一聲“爺”,何況他們這些十一二歲的小子,更被視為前途不可限量。

  都怪那傻子,怎麽好巧不巧的,偏在這夜裏突然清醒過來,若是平時,他傻嗬嗬一笑,主子也就消了氣……

  “砰砰砰”,為首的童仆猛磕了幾個響頭,似是泄憤一般,磕完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退出臥房。其他童仆們也跟著磕頭,跟著退出去領罰。

  屋裏頓時靜了下來。

  隻剩下宋淩霄和反派大太監倆人。

  宋淩霄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幾分,他知道宋郢手段厲害,也知道宋郢有多愛自己這個傻兒子,如果被宋郢發現,傻兒子突然有了個新的芯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被亂棍打死……

  作為一個現代人,宋淩霄抵不住任何一種古代刑罰,如果要給他上刑,讓他招認,他肯定立刻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令人膽戰心驚的靜默持續了不知多久,宋淩霄感覺到腦袋上被一隻溫涼柔和的手掌揉了一揉,方才還殺氣四溢的聲音,這會兒又變得低回溫和:“淩霄別怕,趕明兒咱們再挑一批手腳幹淨的小朋友,陪你玩,給你解悶,好不好?”

  宋淩霄一愣,方才,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宋郢應該發現他是神智清醒的了,為什麽還……?

  腦海中閃過走馬燈中的場景,宋郢的職銜和殺伐的手段不斷提升,他對宋淩霄的寵愛之情卻從來沒有變過,反而是一天天加深的,也許,不僅僅是傻子宋淩霄離不開他的幹爹,宋郢也離不開他的傻兒子,在這個勾心鬥角的世界,傻兒子就成了他唯一的安慰……

  好吧,那就賭一賭,賭傻兒子清醒過來以後,宋郢依然不忍心對這具身體下重手。

  宋淩霄不是冒險的人,但是,要讓他一直裝傻,那實在太難了,何況宋郢都已經看出來了,他再裝,反而容易引起宋郢的警覺和反感。

  “爹,”毫無節操的現代直男宋淩霄,撐著宋郢的臂彎,直起上身來,一臉虛弱地望著這位當朝權璫,“我、我醒過來了。以前都模模糊糊的,這些日子難受得厲害,反而清醒過來了,爹,我不要小朋友陪我,我要你——”

  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宋郢,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驚喜化作熱血湧上頭頂,他望著宋淩霄,手指微微顫抖著撥開心肝寶貝鬢邊的軟發。

  “好、好,今晚爹陪你睡,淩霄,你給爹講講,你是怎麽清醒過來的?”

  清俊柔媚、冷血凶殘的反派大太監,在這一刻突然變成溫情滿滿的老父親,隻因他的寶貝一句“我不要小朋友陪我,我要你”……

  當然,當他緊緊攥住宋淩霄的手臂時,也將宋淩霄的後半句話給壓了回去,那原話本是:——我要你瓷瓶裏的藥,能再給兩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