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雅聲線並不出色，可卻讓李自然的心頭不免泛起一絲悸動，抬頭看著藍色湖水中這條慢慢舞動的烏蝮蛇，自嘲般笑了起來。

  自己也太矯情了。

  的確有變形咒天賦，可誰說過他的變形咒就是這個世界頂級的呢。

  即便蛙變形也沒達到靈魂蛻變的領域，自己卻高傲扭捏的像個小公雞。

  他能夠在這個世界活下來，不就是靠著不斷的學習和鑽研嗎。

  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能理解自己，或許是因為有所成就，胚胎的連續開發讓他找到了成功的路子，尤其得到地獄犬舌頭這些非凡器官，已然讓他感覺到進入巔峰。

  這是驕傲，沒有根底的。

  “我沒事！”李自然笑了笑，慢慢從角落中遊了出來，進入到藍湖正中。

  雖然這個回答很簡單，可看到李自然重新進入湖泊中心，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她很清楚，對方是屈服了。

  一個甩尾緊緊貼在李自然身側，慢慢轉化成人族女孩，然後刻意的放慢自己變形節奏，在變形中的同時不住觀察著李自然。

  對方雖然在極力變形，不過偶爾向他的方向瞟一眼，證明是在學習。

  朱雅完成了一次變形，看向李自然的時候，對方變成的小蛇扭曲的不成樣子，甚至身上出現一條條紅斑。

  這並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種蛇類，更像是某種無法控製的變異體。

  毫無疑問，又是一次變形失敗，這次她沒上前直接否定，因為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來這不符合要求。

  重要的是李自然沒有像剛才那般沮喪。

  他沒再變形，精神力細細掃描著自己的形態，這有些可笑。

  說實在的眼前這條蛇是他變形最差的一種，甚至比不上剛剛得到蛇變形的時候，現在，他都有點不會這個咒語了。

  他的狀態變得越來越差，心頭似有一股無名火在燃燒，狂躁讓他安靜下來。

  “這是好事情！”就在這時，朱雅遊了過來，“你見到自己最差的樣子了，從現在開始，將會越來越好。”

  聲音很淡，卻像一股清泉般，讓心底的躁動緩解不少。

  他得謙遜一點。

  “能給我再演示一遍嗎，我比較笨！”李自然輕聲說道。

  朱雅點了點頭，並沒有嘲笑，而是安安靜靜的將烏蝮蛇的變形演繹了一遍。

  李自然一動不動盯著，同時虛靈世界也在記錄，要將變形的每一個細節都記下來。

  整個過程持續了五分鍾，而虛靈世界的記錄整整持續了三年，在此期間誕生了上千個虛靈，專職用來檢測李自然變形過程中的異樣。

  李自然開始嚐試，他沒法像朱雅那樣順著感覺，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勾勒變形陣，他很小心，讓變形陣的力量慢慢加持在自己身上。

  可就在剛剛變形的一刹那，李自然便中止了變形，因為虛靈世界反饋，這裏已經出現了差錯。

  顯然，從這步開始就是錯誤的，這時候必須舍棄掉法陣。

  噓…

  李自然長長出了口氣，他感覺比頂級的元素胚胎都要難。

  精神力開始篡改法陣，他永遠相信變形咒的根本是法陣的力量，通過法陣的排列總能找到符合對方要求的辦法，一點點改變法陣中的節點，曲線，符文，將耐心發揮到極致。

  結果卻是失望的，無論如何改變都沒能想象中的答案。

  否定!

  否定！

  否定！

  不再是朱雅，而是李自然自己的虛靈，在不停否定自己變形。

  李自然會想到絕望，可沒想會絕望到這種地步，一次次的嚐試等到的全是失敗，他沒法攻破自己的壁壘，脫離了法陣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讓變形咒運作。

  突然，一條細長的尾巴抵在了他的尾巴上，像電流般穿進體內。

  朱雅細長的身子纏了上來，一股詭異的思維穿進腦海，滲入靈魂，那雙螺旋轉動的靈魂竟似星雲般和另一團星雲進行了碰撞，等來的不是混亂，而是一種特別的交融。

  他曾經體驗過一次，在荒原上乍現的沼澤中，那位美杜莎女孩正是依靠這種方法傳授了他蛇變形。

  靈魂交織！

  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李自然閉著眼睛，徹底放棄了對法陣的控製，任由感覺在身體中靜靜流動。

  能量在失控，精神、血肉、靈魂似乎都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但是他的身形正呈現出完美的流線體，那張無法擴大的肚皮正慢慢撐開，像個氣球，而在那細長的蛇尾處，三枚嫩白色的光點漸漸顯現出來。

  這種奇妙的感覺不知持續了多久，朱雅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你通過了。”

  李自然慢慢睜開眼，這一眼似經過上百年一般，讓他對一切都有些陌生。

  精神力款款的從身體上掃過，絲滑，圓潤，每一個細節都似上天賜予的一般，此刻，他仿佛不是變形成的一般，自己就是一條真正的烏蝮蛇。

  此刻，再一次感受虛靈世界中的法陣，已經完全大變樣。

  盡管仍舊是變形陣的輪廓，但其中連接的紋路七扭八歪，似一條條完全不規則的波浪線，而且法陣的節點也不固定，在這些波浪線紋路的牽扯中來回晃動，似要坍塌一般，就連最核心的魔文，有的竟分裂成三五片，散碎在紋路中，隻和法陣保持著一條頭發絲般的纖細聯係，似微微一震便要甩掉一般。

  這所有的一切完全不符合山德魯傳授他的法陣塑造，更不符合魔法陣的堆積原理，任何一個魔法師看到這個法陣，都會認為是某個家夥不成景氣的塗鴉。

  可就是這個法陣，讓李自然達到了變形要求。

  可笑但卻符合事實，李自然根本不知道如何用精神力勾勒出那些曲線，即便再讓他重來一次，也絕對塑造不出來。

  感覺！

  好像就是那種感覺。

  抓不住，摸不透，但緊緊圍攏在你的身邊。

  “有感覺了嗎？”朱雅輕聲問道。

  李自然搖搖頭，可就在這時，朱雅又纏上來，那種特別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次並沒有沉迷在奇妙的感知中，而是靜靜感受著變形陣的成型。

  精神力在流出的一瞬間，便自由向前流動，這裏麵沒有思想，沒有幹預，他似一條小河般沿著山地的溝壑隨意流著。

  這感覺很怪，沒有一點目的，可就是這樣古怪的流動，到最後竟重疊在一起，形成一個破舊法陣。

  變形的力量再次降臨，毫無意外達到了標準。

  就這麽簡單。

  “我能出去一下嗎？”李自然輕聲問道。

  “現在？”朱雅猶豫了一下，“不好吧，老祖就在身邊，我們還有更多的變形咒要學習。”

  “這很重要，你幫我申請一下。”李自然低聲說道。

  朱雅古怪看了一眼，她想不到有什麽比變形更重要的，但還是點了點頭，半分鍾後說道：“五分鍾，我們隻能休息五分鍾。”

  李自然笑了笑，甩開蛇尾向藍湖外衝去，朱雅連忙追上，一出了藍湖李自然便恢複人身，但其整個人定在原地。

  朱雅看著李自然，弄不明白，難道他所說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在這裏站立。

  但很快，她發覺出不對勁，一種特別的力量正在李自然的身邊聚集，像某種自然元素，更像是一種自然元素蟲，他們牽扯著李自然的身體正在做著某種改變。

  而現在李自然則全神貫注盯著自己眼前流動的精神力。

  蛙變形，李自然最擅長的手段，但這次他沒刻意的去使用變形咒，這是輕微的起了個頭，就讓精神力自然而然的流淌。

  歪歪扭扭的曲線，沒有間距的節點，李自然都不認識的符文，甚至都算不上符文。

  精神力左搖右擺的向前流動，勾勒出一條難看的曲線紋路，根本沒有盡頭，但李自然沒幹預，這點消耗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麽。

  他浪費得起。

  也不知精神力流動了多久，兩個線頭詭異的連接在一起，形成圓環，然後慢慢的向著中心浸潤。

  隱隱能看出變形陣輪廓，但具體能不能使用，卻不知曉，因為他沒感受到變形之光的存在。

  “元素之蛙？”哈雷的疑問讓李自然醒過來，睜眼看去，周圍已聚集了不少魔法師，一個個正奇怪的看著自己，每個都是好奇、尊敬甚至害怕，尤其哈雷，盡是驚愕。

  李自然掃了一眼，此刻他全身翠綠，猶如披著綠袍，像是一隻最普通青蛙，可他的皮膚卻在不停的變換，猶如無數自然元素充斥在一起，凝成最根本的顏色，這不是基本的青色，而是終極的青色。

  此刻，在他的精神世界中，那雙螺旋的結構正中，一團青蛙狀的靈魂碎片迅速成型。

  每一個節點都看似沒有規則的流動，但卻讓青蛙碎片保持在最基本的形態，這些光點猶如一顆顆恒星，彼此堆積在一起，形成一片浩瀚星雲。

  星雲很醜，就像一隻滿身疙瘩的癩蛤蟆，可就是這個詭異蛤蟆，在靈魂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他沒感覺到變化，似乎這些都是自然而然降生的一般。

  這有些古怪，他放棄了對變形陣的控製，可卻勾勒成最成功的法陣。

  變異！

  李自然很清楚，剛剛他的靈魂變異，由自己最擅長的蛙變形帶動起來，讓這個咒語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似乎進入魂蛻境了，所謂的稱號法師。

  手指一點，落在眼前的石頭上，石頭詭異扭曲，形成一隻石刻的青蛙。

  很舒服，似乎這一切不是自己做的，而是石頭自然變成一般。

  這感覺，太爽了。

  轉身看向朱雅，笑道：“我有感覺了，咱們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