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剛到仙女湖就發現這位老人，此時見她拄著柺杖走過來也不意外，反而有點尷尬。

  他嗬嗬地訕笑：“李奶奶，原來這是你養的兔子啊。怪不得……”

  怪不得會傻傻地往老虎爪子下鑽。

  野生食草動物通常視人類及其他肉食性動物為天敵，少有往天敵底下竄的，這和找死沒什麽區別。

  老人家姓李，單名一個雁字，就住在仙女湖邊上的半山腰裏。

  能用雁而非燕作女孩的名字，說明為她取名的父母或祖輩至少是本地人，清楚雁和燕的區別。

  一般說來，養心穀曆代祖宗都不允許外人在村子範圍裏居留。仙女湖歸屬於養心穀的範圍，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眼前的李雁卻是例外，她一家子都不是養心穀人，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被允許住在仙女湖的半山腰上。

  隻不過養心穀已經足夠偏僻，眼前李雁居住的半山腰更是人跡罕至。

  早些年國家給養心穀通電以及後來的通網，也曾研究過把線拉到半山腰的李雁家去。結果發現與其浪費無數人力物力特意牽條電纜過去，還不如把她們一家給搬遷出來。

  是以李雁的孩子們成年後紛紛搬離了仙女湖的半山腰，直接遷進了落楓鎮上的安置村裏。然而眼前的老人卻是倔強的很，任憑孩子們怎麽勸說她也拒絕搬家，所以至今還一個人孤憐憐地活在這裏。

  蘇武朝她背後瞧了瞧，很快找到雙不大不小的水桶。

  李雁這麽早下山來，看樣子估計是想打些湖水回去作飯。

  養心穀允許她們一家在這裏繁衍居住，卻是絕對不允許他們私自挖井的。因此盡管這些地上水到處都是，但他們家要用水，要麽得在山崖間接泉水，要麽得下山來打仙女湖的湖水。

  李雁的孩子們之所以一成年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取水過於困難的原因。

  蘇武的視線從那雙水桶上收回來，他抖了抖手裏的兔子。

  布老虎畢竟是老虎，縱然輕輕一按，也絕不是一隻兔子能抵擋的。眼前的兔子早已出氣多進氣少。

  蘇武尷尬不已，“李奶奶，這兔子要活不成了。不如賣給我吧。我給你錢。”

  李雁不吭聲。她把兔子接過去，仔細地看了看，見它應該是活不成了，這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罷了，一隻半大的兔子，也不值什麽錢。就送給小哥你吧。”

  布老虎剛捉了隻兔子，此時玩性大發。它四處放肆地追逐著各類大大小小的鳥兒，一時間鬧得仙女湖周圍雞飛狗跳，熱鬧非凡。

  蘇武連忙喝停它，這才回頭說道：“那要不我幫李奶奶你把水送回山上去吧。”

  “也好。那就麻煩你了。”此時正好太陽冒出了頭，李雁打量蘇武的臉，疑惑道：“小夥子是養心穀的人？似乎我很眼生啊。”

  要想到仙女湖，唯一的一條路就是蘇武跑步過來的小路。李雁雖然是位倔強的老奶奶卻不宅家，常常隔三差五地外出，所以也算熟悉養心穀的人。

  蘇武笑笑。

  “我叫蘇武，大家都叫我小五。之前在外麵上了五年的大學，最近才帶著女兒回家，李奶奶一時沒認出來也是正常。”

  李雁恍然大悟。

  她或許不知道蘇武的名字，但隻有提起外出上大學的，她就明白了。

  因為附近幾個鎮子能讀到大學的幾乎沒有，至今就隻有蘇武一個，她想不記得也難。

  “原來是你啊。”李雁重新仔仔細細打量著蘇武，歎讚道：“果然是人中龍鳳，長得一表人才氣度不凡……”

  她誇一陣，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家姑娘幾歲了？抓鬮了嗎？”

  “還有一個多月兩歲。”蘇武搖了搖頭，“正是因為還沒抓鬮，所以特意把她帶回村子來。”

  李雁理解，她點了點頭。

  “老太婆那裏什麽都沒有，如果到時候小五你要用到兔子，可以過來捉幾隻。”

  蘇武謝過她，打了兩桶清澈的湖水，陪著老太太沿著條小路慢慢向半山腰走去。

  蘇武心裏一片複雜。

  養心穀作風一直強勢，說不讓你挖井就絕對不許挖，除非你搬離這方天地。

  眼前明明到處都是地下水，李雁已經一大把年紀，走路都得柱上拐杖，卻依然隻能下山來打水喝，這讓蘇武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李奶奶，你為什麽不搬出去和你孩子們住一起？至少不用擔心沒水喝以及沒人照顧啊。”

  應該不少人問過這個問題，李雁想都不想，幹脆利索地搖了搖頭。

  她斬釘截鐵道：“我不能搬。”

  不能搬，而不是不想搬。

  蘇武聽出其中的區別，忍不住皺眉：“為什麽不能搬？莫非還有人阻攔？”

  說到這，蘇武的語氣危險了些。

  孝道在哪都是極其重要的，要是有人膽敢阻攔一個獨居老人和自己孩子住一起，蘇武不介意去找他或她談談心。

  李雁停下了腳，微微地喘著氣。老太太一把年紀還要爬這樣的路，確實已經吃不消。

  她吃力地挺了挺傴僂的後背，望著遠方連綿不絕的山脈，眼神裏一片渾濁。

  “沒有人攔我。隻是有些東西已經太老，不能離開養心穀這裏。”

  蘇武聽得莫名其妙，見老人沒有祥說的意思，加上又不是被迫的，便也不再追問。

  一路走走停停，小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終於到了李雁半山腰的家。

  蘇武先把水倒進缸裏，這才直起身子四下打量。

  眼前是個平坦的小山窩，山窩裏豎著三間低矮的土屋，屋子外圍圍了圍柵欄，形成個小小的村落。

  土屋們還算完整，有門有窗。隻是外牆甚至屋頂上都生氣勃勃地長了些大大小小的槲寄生，乍一看像座茅草屋般。不過看上去應該短時間內不會倒。

  物是人非啊。

  蘇武感概連連。他對這裏並不陌生，因為以前就常常和蘇海來這裏玩，此時一見差點認不出來。

  “李奶奶，女兒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得先走了。”蘇武朝屋子裏喊道：“我想把你家水桶帶下山去。明早出來跑步，順便幫你挑水上來。”

  李雁抱著個白兔，笑嗬嗬地走出來。

  “行啊。”她把兔子不分由說往蘇武手裏一塞，“這隻白兔一直很乖，就送給你家姑娘玩。”

  蘇武連忙擺手拒絕。

  “這怎麽好意思。剛才在湖邊我的老虎已經咬了李奶奶你一隻兔子，這隻就不要了。”

  見李雁沒有收回去的意思，蘇武忙道：“如果抓鬮時我要用到兔子，一定來找李奶奶你要。”

  “我家的情形估計李奶奶你也知道，現在有了個孩子，實在照顧不了一隻兔子。”

  李雁這才點點頭放開了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