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
作者:柳滿坡      更新:2021-04-14 23:16      字數:3839
  苗香雪回來的時候已是正午,就見薑翼站在臥室窗前,不知是沉思還是發呆,咬著煙一動不動。

  “你買了午飯?”苗香雪看見桌上放著的打包盒,“喲,小餛飩?我還給你在流動市場炒了碗麵呢,你要吃哪個?”

  薑翼看都不看,也不理她。

  苗香雪最討厭被他無視,快步上來又要抽他腦袋。自然被薑翼靈敏避開了,側頭的時候煙頭差點燙著她的手。

  薑翼瞪著對方。

  苗香雪比他還生氣:“跟你說了八百遍別在家裏抽煙,你是聾啦!”

  “我也跟你說了八百遍出門要記得鎖門,你是聽不見?”薑翼口氣惡劣。

  苗香雪很無辜:“我沒鎖門嗎?我鎖了啊。”

  薑翼無語。

  苗香雪要解釋,又聽薑翼問:“你怎麽這麽早回來?”

  “怎麽著,我為什麽不能早回來,你還想管你老娘?”可以想象,薑翼那炮仗脾氣是遺傳得誰。

  “你又被人辭了。”薑翼說,用的是肯定句。

  “辭個屁!”苗香雪怒,“是你老娘我自己不幹了!一個個都當自己是金蔥啊,在我麵前挑三揀四管東管西,不還是根蔥?!”

  苗香雪在天藍廣場街後的一家中型超市做收銀,居委給介紹的工作,不過做了十多天就落到如今下場。看薑翼表情能猜到這結果不是第一回。苗香雪的外型在她這個年紀屬於非常出挑,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她不發瘋的時候性格瞧著特別直爽熱情,初見會給人很大好感,且從業經曆豐富,若對工資要求不高,想找個能糊口的工作並不難。她曾在巨象百貨當過售貨員、天藍廣場餐廳做過服務生,甚至擔任過U市科技館停車場的小管理,都是薪資環境待遇很好的場所,可最後全部以失敗告終,不是無故曠工就是和領導吵架。漸漸遠播的惡名讓她的就業範圍輾轉出了黃金商圈,沒人敢給她介紹好工作,隻能回棚戶區謀生。

  然而麵對兒子無言的指責,苗香雪的氣焰並不降低:“你這什麽臉?老娘本就在那裏待不久,下個月又要去A市奔走,這活繼續做下去有什麽意思,還要受氣,老娘稀罕!”

  說著朝破沙發裏一坐,擱起了腿。

  “等我上訪成功把你爸官司的賠償款拿回來才是正事,少說也有幾十萬,我們還怕下半輩子沒錢嗎。”

  薑翼的回答是用力吸了口煙把後半截往垃圾桶裏一丟,拔腿就走。

  苗香雪在後麵喊:“死到哪裏去?不吃飯啦?炒麵餛飩都不吃了?我扔嘍?”

  薑翼頭都沒回,拿了手機下樓,到漁舟街自己吃了碗麵墊肚子。

  趕巧在麵館遇到同樣才午飯的阿盆,上回也坐湯包攤子邊,稍顯年長一直未言的那個。兩人隨便聊了兩句,阿盆邀請薑翼去網吧玩。別看阿盆才二十出頭,已經是隔壁汽修店的小老板了,口袋裏有不少儲備資金。

  但薑翼明顯興致不高,看看天氣陰沉,沒太陽也不熱,便拒絕對方,腳下一轉去了廢地,想找個人煙稀少的地界待一會兒。

  空空曠曠,蕭蕭索索的破地方,今天沒別人,沒有動靜,沒有噪音,連狗都沒一隻,就他一個人。薑翼往老地方一蹲,四周看了圈,不知道想到什麽,譏誚的撇了撇嘴,打起了遊戲。

  結束一局,電話響起,薑翼贏了心情正好便接起來,聽見裏頭傳來一道焦急嗓音。

  “翼哥,老寧剛找你……說你好幾門理論課的報告都沒交……”

  薑翼的回答是直接掛了電話。

  沒幾秒,電話又響,鍥而不舍,循循善誘,搞得薑翼沒法玩遊戲。

  薑翼暴躁應答:“你他媽……”

  一連串的問候過去,罵了快半分鍾。

  那邊的賴洋也冤枉,任由他發泄完才可憐巴巴的開口:“翼哥,你衝我來沒用,老寧的脾氣你清楚,其他任課老師找不到你隻能找他,他找不著你就來找我們,我們也隻能找你了。那報告不要求內容優良,隻要能達到字數就行……我們知道你憋不出,但學校裏沒人敢做這個槍手。除了照文他……被老寧收拾那麽多回依舊頭鐵。隻是,聽說他今天問了你你也不要他幫忙。那實在不行,我給你外校找一個?花點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萬一讓老寧知道……”

  薑翼的回答是再次惱怒的掛上電話。

  沒了打遊戲的心情,但也煩得不想回家,正琢磨著去處,一陣熟悉的噪音從後方悠悠飄飄而來。

  薑翼摁在屏幕上的手一頓,朝著源頭看去。

  現在剛下午五點,天還亮得很,足夠薑翼把不遠處那少年看個清楚。

  身邊放著半開的笛盒,對方維持著昨天的姿勢,背對此處,雙腳微分,雙手舉到唇邊,發出一下又一下荒腔走板的破調子,專心致誌,聚精會神。

  薑翼微微眯眼,像意外,又像匪夷所思,盯了人片刻,忽然笑了出來。

  薑翼坐下的時候沒有掩藏蹤跡,坐姿又奔放,有昨天教訓在前的祝微星早就發現這個老熟人出現在了老地方。但他沒理會,也沒有去看,隻淡定自如的做準備工作,擦笛子、拆笛頭,平心、靜氣,醞釀呼吸,開始吹奏。

  一直到薑翼向他靠近,祝微星才停了動作。轉過身,目光平靜,身體也不見緊繃,仿佛麵前出現的是一個路人,於他沒什麽關係。

  “有事?”祝微星問,眼神真誠。

  薑翼嘴角微挑,似乎在笑,但眼中戾氣湧動,每翻出的一層浪都帶起森森的白與涼,渾身的漫不經心退卻,露出其下更深的鋒利。

  之前如果隻是有點不爽,這次薑翼好像真的生氣了。

  薑翼問:“你把我昨天說的話……當放屁?”

  他聲音本就低,在靜謐裏更分外好聽,還有點溫柔,然放在此刻卻有種詭異危險。

  祝微星看薑翼邊說邊伸出一指翻動自己笛盒裏剩下的擺件,像挑揀什麽可用垃圾,一陣丁零當啷響。祝微星輕輕眨眼,長長的睫毛像兩朵顫動的蒲公英。

  “如果再次打擾到你,我就再道一次歉,”祝微星一板一眼的說,道完歉後該打擾還是打擾。

  隻怪祝微星目前可利用資源實在有限,好不容易在周圍尋到一個合適地方,祝微星不想放棄。如果對方是個通情理的人,祝微星或許願意體諒退讓,但薑翼的反對方式無理粗暴,祝微星不會為了這樣的土匪龜縮退步。但他也不傻,心知硬碰硬的下場不僅會損失財務,也會損失健康,偏偏這兩樣是他目前最珍貴的,一樣都不能少。

  所以,需耐心,需謹慎,需斡旋。

  “我沒有……權利?”薑翼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拿起被拆下的一部分笛身在手掌中靈活的轉了轉,劃出兩道漂亮的銀光後,咧開了嘴巴。腮邊甚至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顯得更加孩子氣。但配上薑翼那毫無笑意的眼睛,上下兩張臉仿佛生生被割裂,愈加駭人。

  事實證明,再帥的容貌一旦被煞氣主導,都會顯得十分可怖猙獰。

  這男生的氣勢實在太強,祝微星承認心裏緊了緊,尤其在發現對方慢慢向自己貼近時,他努力了把才讓身體穩在原地沒動。

  掃了眼薑翼手裏的笛子,又掃了眼他叉在袋裏的另一隻手,祝微星問:“你想對我再次使用武力?”

  這就跟一隻肉豬在下鍋前問屠夫“你要宰了我嗎”一樣的廢話。

  薑屠夫的胸膛又要和祝微星挨上了,聞言卻很給麵子的思考了一下,其間大概覺得下巴癢,還惡劣的用祝微星的笛子撓了撓,繼而點頭。

  “誰讓我討厭別人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薑翼說。

  像為了應征自己的話,他的手同時向高處揚起。

  眼看笛子要被甩飛,薑翼的手腕被兩隻探出的手給牢牢握住了!小麥色的皮膚上圈著十根蔥白長指,在金橙的夕陽下映出強烈反差。

  祝微星的手掌冰軟滑膩,貼在薑翼鼓鼓跳動的脈搏處,仿佛冷泉鑽入皮膚,涼得他手指神經都跟著抽了抽。

  薑翼的動作一下停了,不過也隻一下,轉而他就把那手給用力甩開!

  祝微星被帶著踉蹌幾步,順利把對方手中的笛子順到了懷裏。

  站穩後,祝微星麵不改色:“我們可以談個條件。”

  薑翼被祝微星抓過的手握緊又張開,似有不適一般,聽見這話愣了愣:“什麽?”

  祝微星解釋:“你讓我使用這裏練習長笛,我給予你相應回報。”

  “你?回報?”薑翼樂出聲。

  “我懂你意思,”祝微星像沒看見他的譏諷,“你隻想讓我滾,滾出你的視線,滾出你的生活。我可以做到。”

  薑翼眼神一閃,從自己的手腕挪到對麵人臉上。

  祝微星認真:“我可以做到,不管現實還是網絡,我都不會主動聯絡你靠近你,你的朋友同學,我也一個都不去認識,不去打擾。實在避讓不了的時候,我會盡可能遠離,隻要你能讓我每天使用這裏幾小時,當然,都會是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會……從你的視線裏完全消失。”

  這對過去的祝靚靚來說或許不甘不願,但對現在的祝微星,簡直求之不得。他相信薑翼應該也會同意,於他沒損失,還能徹底甩脫自己,一舉多得。

  然而薑翼聽了,卻沒有露出感興趣的模樣,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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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為什麽五樓都沒把我們微星摔死?

  A:頭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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