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孤最討厭於國無益的蛀蟲
作者:貧道修的是問情道      更新:2021-04-14 19:43      字數:3253
  對於大明的鹽法,朱由楫了解最多的是明初為了解決邊防糧食壓力,鞏固北方防線而製定的開中法,開中法崩壞之後,萬曆年間改鹽法開中製為綱鹽法,綱鹽法朱由楫聽說過,隻知道這一套鹽法從萬曆年間一直延續到了蟎清道光年間才被廢除。朝廷實施新的鹽法,直到民國至紅色新中國雖然多有調整,依舊有新鹽法的影子。

  綱鹽法有些類似於後世蟎清洋務運動時期的官督商辦原則,至於在大明具體是怎麽實施的他不了解,但是卻敏銳的從江誠的一番話中抓住了不合理的地方。

  在聯想一下明清時期鹽商的發家曆史和財富程度,特別是明末國庫的財政收入問題,朱由楫瞬間明白過來,綱鹽法在改革實施的過程中絕對有貓膩,這期中定然大有文章!

  官商勾結,權錢交易!

  八個字瞬間便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見江誠還想要隱瞞這其中的真相,朱由楫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然後直接毫不客氣的戳穿了他,朱由楫沒多說一句話,他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他此刻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眼前的這位小王爺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直到朱由楫俯視著他,語氣森冷的說到,“這裏麵究竟有何文章,孤隻需要奏請皇爺爺命錦衣衛一查便知;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全家老小一起去錦衣衛的召獄走上一遭?要麽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告知於孤?”

  “這是孤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朱由楫這最後一番話徹底的擊潰了他心中的防線,尤其是當他對上朱由楫那一雙深邃中卻含帶著強烈殺意的眼睛,這使他渾身一顫。

  這雙眼睛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孩子臉上,縱使他是一位王爺。

  江誠恐懼了!

  從朱由楫的話語和眼神中,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朱由楫心中的殺意。

  現在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到底說還是不說?

  說了,如果讓背後的那些人知道了,自家的全家老小肯定會被他們滅門的,可若是不說,不用等到自己後麵的那些人動手,今日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便會不保。

  朱由楫也不說話催促,就這麽靜靜負手立在遠處,等著他的選擇。

  江誠神色一陣變幻,內心當中天人交戰,最終求生的欲望還是占了絕對的上風,他的理智告訴他,今天要是不說出實情,鐵定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王爺英明,既然王爺已經識破其中的要害,草民如實交待便是。”江誠有些頹喪的說到。

  “算你識時務,”朱由楫頷首,“仔細說說吧,越詳實越好。”

  “確實如王爺所言,綱鹽之法並非全是利處,其中弊處頗多,綱鹽法較之開中製的確更為穩定,朝廷再無濫發鹽引之弊病。”

  “綱鹽之法雖是官督商銷,將鹽引分為十綱,編成綱冊。每年以一綱行舊引,九綱行新引,照冊上額數派行,由官府指定實力雄厚的商人包攬承運朝廷鹽引所上納的稅銀......這些本是利國之策,然則鹽法官員卻與徽州、山西的幾家大豪商互相勾結將鹽綱盡數瓜分,原本應該如數上交給朝廷的稅銀也大都被這些人一起截留貪墨了.....”到了此時,江誠也再不隱瞞,初始的時候還有些欲言又止,表現的極不情願樣子,到了此刻卻是越說越順,“鹽綱都被那幾家勢力最大的豪商把持了,這些人即便不用自己販鹽,隻是將手中鹽綱放出一部分也能引得許多商人趨之若鶩。”

  “不瞞王爺,如今兩淮之地的小鹽商對綱鹽之法一直十分抵製,誰都知道綱鹽之法一旦長期施行下去,等於是朝廷將除了鹽場製作鹽以外的所有權利盡數讓給了那些大豪商,一些中、小鹽商將在無活路!”

  “兩淮的鹽商原本是山、陝、徽三足鼎立,如今的卻是徽商獨大,陝商大都已經被徽商與晉商聯合排擠了出去,草民其實是屬於在兩淮的陝西商人,如今手中的萬五鹽引也不過隻是從這些人手指縫中討來的,每年賺的銀子有大半都歸了這些人。”說到此處江誠便是忍不住的一陣唉聲歎氣。

  朱由楫見此眼神閃爍著,心道果然如此。

  許是因為對綱鹽之法被鹽官與徽商、晉商私相授受,不給他們這些人留活路的不滿積鬱的有些久,今日突然被朱由楫這般一威逼,索性也就豁了出去,將這其中更猛的料也爆了出來,“兩淮鹽法道袁世振、巡鹽禦史龍遇奇狼狽為奸,勾結晉商、徽商串通一氣,借推行鹽綱之法大肆斂財,收受徽商、晉商金銀珠寶、田產賄賂不下數十萬之巨!”

  朱由楫凝視著還跪在地上的江誠,“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

  “王爺,草民所言句句屬實,不敢再有絲毫欺瞞之語!”江誠叩頭到,“隻求王爺能夠保住草民妻女老小!”

  朱由楫凝眉沉思了一陣子,“孤答應你,不單可以保住你的妻女,還送你一個發財買賣,就看你願不願意為本王做事了?”

  江誠微微一愣,原本以為自己今天是死定了,他隻求朱由楫可以保住他妻女的性命便是最多的奢求了,沒想到朱由楫竟然沒有要殺他的意思,聽這意思王爺似乎是有意要收攬自己啊!如此自己豈不是就成了王府的人,等於是在替王爺經商,想到此處,江誠連連道:“願意,能夠替王爺做事是草民幾世修來的福分!”

  “既然如此,起來吧,”朱由楫看了他一眼,然後喊道,“來人,取筆墨紙硯過來。”

  不一會兒,便有人取來了筆墨和白紙,鋪在了江誠麵前的石桌上。

  江誠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朱由楫,沒有明白這其中的用意。

  朱由楫指著石桌上的筆墨,對他吩咐到,“將你方才所說的那些不要有任何遺漏,都詳細的再寫一遍吧,孤最討厭的便是這些於國無益的蛀蟲!”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便連許多不該透露的內幕猛料都已經說與了王爺知曉,江誠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再多寫上一遍野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了。爽快的提筆沾了墨汁將方才他與朱由楫所言的內容仔細分明,條例清晰的寫了下來,而後在上麵簽名畫押。

  做完這些之後,恭敬的將之呈給了朱由楫。

  朱由楫結果粗略的掃了幾眼,確認沒有什麽疏漏後,將之折疊收起。然後自己提筆在另一張紙上刷刷的寫了幾句話,遞給了江誠,“拿著孤給你的這封推薦信,去尋端王、慧王或是桂王,三位王叔自會告訴你該怎麽做。”

  “對了,沒事兒讓你女兒多去與那錦繡綢記的少東家多交往走動;還有,記住今日你我所談之事不得泄露半句出去,否則......”

  “是,”江誠趕緊恭敬的結果朱由楫給他的書信,表示道,“草民曉得其中利害的。”

  “回去後傳話讓陝商去四川吧,與蜀地鹽商合股,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朱由楫有隨口與他提了一句。這才滿意的命人將江誠與江映蓉父女二人送出王府,同時吩咐到,“給本王備車,孤要入宮。”

  江誠用心將朱由楫的話記在心中,尤其是他最後那一句。

  江誠與江映蓉父女二人出了十王府後,江誠這才發現,自己的的後背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爹,你怎麽流這麽多汗,而且臉色還這般難看?”在王府內的時候因為有太監跟著不好多問,離開了王府江映蓉忍不住問到。

  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十王府,江誠並未與她多說什麽,隻是感歎著道:“這位蘭陵王年紀雖小,心思城府卻是一點兒也不簡單啊!”

  “啊?爹,您說什麽呢?”江映蓉一臉疑惑不解的道,“他哪裏有什麽心思城府,我看不過就是人小鬼大而已。”

  那知江誠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休得胡言亂語!你可知今日咱們一家老小都差點兒進了召獄。”

  “爹,這話您從何說起啊?”江映蓉被嚇了一條,對於召獄的恐怖,隻要是大明的百姓,便沒有人不知道召獄的,這可是比那些什麽的縣牢、府牢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個級別的了,就連刑部的天牢和錦衣衛的召獄比起來那也是弟弟,然後又禁不住好奇的問道,“爹,您別嚇我,您和王爺到底都談了什麽啊?”

  “你看你爹我這樣子像是嚇唬你的樣子嗎?”江誠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說到,“爹與王爺談了些什麽不是你該知道的,總之以後見到王爺,一定要恭敬,切不可再有造次,明白嗎?”

  “噢,”江映蓉輕聲答應到,“女兒知道了。”

  朱由楫命人備好馬車,江誠與江映蓉父女二人前腳剛離開十王府不久,他便帶著江誠寫好的那份供狀上了馬車,出十王府往皇宮而去。

  十王府距離皇宮並不遠,行不多時便到了皇城,侍衛們都認得他,無人攔阻,馬車徑直駛入到了東華門方才停下,命趕車的張必安在東安門外候著,朱由楫帶著被他當做貼身侍衛的方正化步行進了東安門,徑直去往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