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花翎的讚歎, 耿夫人笑容溫婉，介紹道：“我與夫君的功法特殊, 對神識的要求極高。這靈茶是我親手種下，經常飲用有助於元神修煉。”

  元神，即是元嬰，是修煉者靈魂寄托之所，神識也出自此處。

  “小友若是喜歡，我這裏正好有剛製好的新茶，便給你備上一些。”

  花翎連忙謝過。

  幾人交談間，耿平回到府內。

  看到程素惜，他臉上露出訝色, “不愧是能打敗雷搴和傅雨的天才, 果然不會輕易殞落。”

  他指的是關於程素惜殞落的謠言。

  程素惜笑了笑, 道：“不過是耽擱了些時間罷了。”

  耿平發現程素惜身上的氣息比之前更為強大, 心中猜測她定是在秘境中得到了什麽機緣，不由得有些羨慕。不過, 機緣這種事, 可遇而不可求，而且福禍相依, 不必過於在意。

  “不知程道友此次前來，所謂何事？”耿平問道。

  程素惜沒有隱瞞，將來意一一說清。

  “建立與妖族往來的城鎮？”耿平不解地問道：“何必如此冒險？”

  在耿平看來，隻要妖族不大批前來侵犯人族的地盤, 兩族相安無事便是最好的結果。

  程素惜道：“越州大陸人妖魔三族恩怨久已，若不是上任妖皇突然飛升, 人魔兩族大戰時, 恐已趁虛而入。魔族生性殘忍, 視人妖兩族為食，不得不妨。而妖族雖與人族有齟齬，但並非沒有化解之法。”

  人妖兩族聯合，對於魔族而言也是一種震懾。程素惜不希望當年的悲劇再次重演。

  耿平沉吟了一下，道：“我去做這個城主，可有什麽義務？”

  程素惜解釋道：“隻需維持城內秩序即可。城內所有商鋪的賦稅，由人、妖兩位城主均分，期限為百年。”

  耿平心中一動。

  作為散修沒有大宗門依仗，修煉資源隻能憑靠自己的本事獲得，日子自然過得緊巴巴。再加上耿平與妻子的功法總是被誤認為是邪修，修煉更為不易。因而麵對利益，即便耿平是渡劫期修士，也不得不動了心。

  不過是百年時間罷了，彈指一揮間便會過去……

  耿平衡量了一下利弊，最後看向自己妻子。

  耿夫人比他更為果斷，直接代丈夫應下此事。隻是她生性謹慎，追問了一句：“若是真遇到什麽難以擺平之事……”

  “耿夫人放心，”程素惜笑笑，“自然不會叫兩位為難。”

  得了這麽一句承諾，耿夫人也放下心來。

  又商談了一番細節，程素惜與花翎起身告辭。

  臨走前，耿夫人將靈茶用乾坤袋裝好遞給花翎，“若是吃完，直接再管我要便是。”

  “多謝夫人。”花翎歡喜地道了謝。

  ……

  從耿平的洞府離開，花翎與程素惜沒有再耽擱，直接回了宗門。

  在乾元宗門口，花翎恰好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這不是烈光宗的人？他們怎麽會在這裏？”花翎疑惑道。

  “問問便知。”

  程素惜朝著烈光宗一行人的方向走去，乾元宗的守門弟子見她過來，連忙行禮：“淩溪長老，您回來了。”

  程素惜點點頭，看向為首的夏玉榮。

  夏玉榮聽到守門弟子的話，心中大吃一驚。他雖然從第一次看到這位程前輩，就猜到對方在乾元宗恐怕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卻沒料到，她竟然是久負盛名的淩溪長老！

  說起淩溪長老，整個越州大陸的修士或多或少都聽過她的傳言。

  當年人魔兩族大戰中，她以一己之力重創魔將樊幽；後來雖傳出她被在瀾秘境中被仙人所殺，但幾十年後，她卻奇跡般地從滄瀾秘境回歸，使得謠言不攻自破。

  有不少修士揣測，仙人之事或許是真的。而且淩溪長老之所以會留在秘境裏，很有可能是被仙人看中，得了什麽傳承。

  不得不說，這種沒有根據的猜測，還真的與實情有幾分相似。隻是眾人皆知程素惜戰力驚人，連雷搴這種難纏的渡劫期高手都可以斬殺，所以隻能在心中豔羨，倒是無人敢覬覦。

  得知了程素惜的身份，夏玉榮表情愈發恭敬，“前輩，在下此次受掌門所托，特意送謝禮過來。”

  其實，烈光宗不過是想借此機會與乾元宗打好關係罷了。夏玉榮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道對方是淩溪長老，他應該再多備些禮才是。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程素惜並未在意，但對方好意也不能當場拒絕，於是便將人請到了仙渺峰。

  雲漠得知是烈光宗來人，立刻派人招待。自己卻找了個空隙，詢問程素惜和花翎來龍去脈。

  花翎便將事情解釋一遍，最後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個烈光宗有些怪怪的。”

  包括“秋未鳴”之事，也有許多說不清楚的地方。

  雲漠神色有些猶豫，“我倒是知道一些關於烈光宗的事。”

  程素惜道：“但說無妨。”

  雲漠被程素惜洞察的視線一掃，頓時收斂的心神，道：“烈光宗本是個不入流的門派，開山祖師不過元嬰期修士而已。直到烈光宗的上任掌門秋運盛繼位，他十分擅長煉器，繼而整個宗門在他的帶領下，也漸漸變成以煉器為主。”

  花翎突然想起被她們還回去的那本煉器秘籍，據說就是烈光宗的鎮宗之寶。

  程素惜示意雲漠繼續往下說。

  “然而，那位烈光宗掌門雖然看起來風光霽月，卻為人甚是不堪。他那一身煉器本領，全來自他出身煉器世家的妻子。他不僅奪了那煉器世家的煉器秘法，又心狠手辣將妻子本族全部滅口。”

  花翎越聽越覺得熟悉，這番說辭豈不是和秋未鳴哄騙他們時說的一樣？難不成這竟然不是秋未鳴編造的，而是實情？而秋未鳴也姓秋，難不成……

  聽到花翎的疑問，雲漠點了點頭，“那秋未鳴確實是上任烈光宗掌門的親子。聽說他深受掌門秋運盛的喜愛，在宗門內橫行霸道，胡作非為。隻是後來他犯下了大錯，秋運盛便忍痛將其趕出了宗門。”

  花翎聽得目瞪口呆。

  都說“廟小妖風大”，這烈光宗的事簡直可以寫成話本了！

  一個父親“大義滅親”，將親生兒子趕出宗門；一個兒子“六親不認”，將親父做下的歹事公開宣揚。更荒謬的是，兒子被她們殺死，當父親的竟然還巴巴地派人送了謝禮過來……

  “這些秘辛，烈光宗的人應該捂得嚴嚴實實才是，你又從何得知？”程素惜問道。

  雲漠對此也並未隱瞞：“仙渺峰新招的弟子，有一名叫‘林雪’的，便是那煉器世家的幸存者。”

  林雪？

  花翎聽著這名字有些熟悉，轉頭對自家飼主道：“上次我們回宗門的路上，救下一名被妖獸攻擊的弟子，那便是林雪。”

  後來她為了給青漣討回公道，教訓了罪魁禍首柯陽一頓。那時林雪也在，還勸她不要意氣用事來著。

  幾番接觸下來，花翎對林雪的印象倒是不錯，沒想到她還有這麽悲慘的一段身世。

  程素惜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便叫她過來問問。”

  “我這就去喚她過來。”雲漠道。

  ……

  林雪得知自己被淩溪長老召見，心裏有些緊張。

  雲漠見狀提醒道：“淩溪長老是詢問有關烈光宗之事，你如實回答便好。”

  林雪心下一驚，但很快調整好情緒，問道：“長老怎會突然想起過問此事？”

  林雪之所以拜入仙渺峰，一方麵是因為仰慕淩溪長老的名聲，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躲避烈光宗的追殺。她深知自己身世瞞不了多久，索性入門沒多久就向身為峰主的雲漠全盤托出。因而也做好了會被盤問的心理準備。

  到了滄瀾殿，林雪向程素惜行禮。

  “不用多禮，”程素惜喚她起身，問道：“我聽聞你身世與烈光宗有些淵源，所以便叫你過來詢問幾句，不必緊張。”

  林雪恨聲道：“弟子父母家人皆被烈光宗掌門秋運盛所害，家族煉器秘法被那賊人奪走，此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花翎記起被她們還回去的那本煉器秘法，連忙描述了一遍，問道：“可是你們林家被秋運盛奪去的那本？”

  林雪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本秘籍遞給花翎，“前輩請看。”

  花翎接過一看，頓時挑了挑眉。這秘籍封皮與當時她們還給夏玉榮的一模一樣，隻是上麵沒有烈光宗的標識。至於秘籍裏的內容，花翎沒有打開看過，所以並不清楚。

  林雪道：“秋運盛奪走的那本，其實是複刻版，我這本才是真正的林家煉器秘籍。”

  林雪沒說的是，秋運盛那本不僅是複刻版，而且還內容殘缺，真正的林氏煉器之法，都是通過口口相傳，如今隻有她知道。

  花翎心中已經傾向於林雪，但也清楚目前隻有她的一麵之詞，不能偏聽偏信。

  “我們現在要怎麽做？”花翎傳音給自家飼主。

  程素惜道：“若林雪所言屬實，便不能叫她和烈光宗的人先碰麵。至於烈光宗那邊……等我派人去調查一番再說。”

  一個煉器世家被人滅族也不算小事，隻要有心，總能挖出些線索來。

  花翎在心中歎口氣，“也隻能先這樣了。”

  按理說，烈光宗一事和她們並沒有什麽關係。但偏偏被滅族的是她們仙渺峰的弟子，而她們又不知內情，將林氏被奪去的秘籍還給了奸人……

  雖說乾元宗不像佛修那般在意因果，但花翎仍然覺得不能袖手旁觀。

  程素惜看向林雪：“你準備如何報仇？”

  林雪鏗鏘有力地回道：“等我修煉有成，定要殺上烈光宗，叫那秋老賊以命償命！”

  “以你目前的修為，哪怕天賦異稟，想要報仇，至少也要數百年。”

  程素惜並不覺得林雪報仇有什麽不對，但是如果她一時衝動不自量力，那麽隻能得個“大仇未報身先死”的結局 。

  聽到程素惜的話，林雪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她拚命修煉，一心報仇，卻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數百年的時間，很多事情都可能發生改變。她固然修為會提高，但那秋老賊的修為卻也不會毫無精進，她真的能順利報仇嗎？

  見林雪情緒低迷，花翎連忙道：“也不必這麽悲觀，我看那烈光宗的運數也差不多盡了。”

  花翎還記得雲笙說那些烈光宗弟子“蠻橫無理，欺橫霸道，實在不像是正派宗門弟子”的話。一個宗門能不能保持繁榮，看弟子的秉性便可以知道。

  不過那個夏玉榮看上去倒是有禮有節，不像是什麽歹人。

  程素惜知道自家小神獸心善，不願看到他人難過，索性她已敲打完林雪，也不想她變得意誌消沉，於是安慰道：“複仇雖可以促使你修為快速進展，但畢竟在境界上落了下乘，很容易滋生心魔，你還需時刻反求諸己，以免行錯踏差。不過，在你擁有複仇的能力之前，隻要你還是仙渺峰弟子，我便會保你性命無憂。”

  林雪當即感激道：“多謝淩溪長老，弟子定將您的教誨銘記於心。”

  “峰內有烈光宗的弟子作客，這幾日你且避開些。”程素惜最後道。

  林雪一愣，看向一側的雲漠。

  雲漠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林雪頓時心中爽快：“那秘籍隻是複刻版而已，還回去也無妨。但那秋老賊父子殘殺，定不得善終！”

  花翎讚同地點點頭。

  雲漠向程素惜請示道：“烈光宗送來的謝禮，我們要如何處理？”

  程素惜想了想，“暫且收下。”

  現在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未查明，暫時不宜打草驚蛇。而且，這個夏玉榮看樣子應該深得秋運盛的信任，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套出些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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