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門打開，醫生一臉凝重：“我們盡力在搶救，但現在的情況需要做手術，這是手術通知單，請簽字。”

  盛江接過通知單，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越心驚。

  “不，我們不簽，請你救她，一定要救她。”通知單上第一行就標明，手術成功率很低。

  盛江顫抖著手，拒絕簽字，差點暈倒。

  盛翰鈺扶住父親，問醫生：“如果不手術，保守治療活下來的希望有多大？”

  醫生搖頭：“基本沒有希望，除非出現奇跡。”

  奇跡很難出現，誰也不想用命去賭。

  “我簽。”

  盛翰鈺拿筆的手微微顫抖，他在各種各樣的合同上簽過字，顫抖的次數一共有兩次。

  當年時蓧萱進手術室是第一次，這是第二次。

  字跡歪歪斜斜，但好歹名字是寫上了。

  手術時間更是漫長，從天黑到天亮，孩子們堅持不住，在走廊的椅子上睡著了，或躺著，或坐著。

  念音到時蓧萱麵前：“阿姐，我把孩子們帶回去睡，都守在這也沒用。”

  “不用。”

  時蓧萱搖搖頭：“你回去吧，孩子們讓他們留下。”

  她沒說理由，主要是怕萬一……孩子們不能見奶奶最後一麵！

  婆婆是好人，一萬個人裏麵也難得一見的好人。

  好人應該得好報，一定要讓她好起來！

  念音：“我不回去，我陪著你。”

  時蓧萱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對念音道：“你得回去，你和方姐一起回去，廚房的保險櫃最裏邊放著老山參，濃濃的熬半碗參湯送來。”

  “好。”

  念音答應著，和方姐一起回去熬參湯了。

  老山參是當年從姬家帶回來的十六品葉極品，這枚參已經救了幾次人命，這次會不會用上不知道，但有備無患吧。

  東方露出魚肚白，朝霞隱約出現在天際。

  天快亮了，但手術還沒結束。

  盛江筆直地站在手術室門口，眼珠死死盯著門上麵紅色的燈，好像雕塑。

  但頭發卻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

  原本花白的頭發，一夜全白！

  “爸喝杯牛奶。”保鏢買來早餐，盛翰鈺遞給父親一杯熱牛奶。“

  “不喝。”他微微搖頭。

  “必須喝，媽手術一定會平安無事，但術後恢複需要人照顧，你要是把身體弄垮了，別人照顧她你放心？”

  這句好用，他不放心。

  於是盛江接過牛奶，強行往嘴裏灌。

  他嗓子眼像是堵了棉花一樣難受，很難下咽。

  “咳咳……”

  嗆到了。

  盛翰鈺幫父親順後背，遞上紙巾。

  父子倆既然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在盛翰鈺小時候都沒有過。

  卻人在中年，會和老父親有這樣的感覺！

  在這個時候，父子倆才感覺到王穎好在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要。

  她性格好，和誰都能相處到一起去。

  她好像跟任何人都能互補，這麽多年基本沒和人紅過臉，鬧過矛盾。

  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是逆來順受，很少有和人發生爭執的時候。

  這個家裏多年來，裏裏外外全靠王穎好打理，才弄得井井有條，如果以後沒有她……兩人不敢想下去。

  平時沒什麽感覺，在她突然生病，才感覺到不可替代！

  天大亮了。

  經過一夜的搶救，手術室上的燈終於滅了。

  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眼睛裏都是通紅的紅血絲。

  “醫生，我媽怎麽樣？”

  “她沒事對不對？”

  “手術是不是很成功？”

  所有人的眼睛裏閃著光，帶著希望。

  他們多想聽到肯定的答複，多想聽到醫生說手術很成功，隻要再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和以前一樣。

  然而，並沒有。

  醫生搖搖頭：“對不起，我們真的盡力了。”

  “不可能！”

  盛江咆哮：“什麽叫盡力了，啊？人到底怎麽樣了，救沒救得活？”

  他情緒很激動，雙手抓著醫生脖領不停搖晃。

  “老爺子您不要這樣，去見患者最後一麵吧！”

  盛江在眾人拉扯下，才鬆開醫生，踉踉蹌蹌進手術室看老伴最後一眼。

  她頭上纏著紗布，除了呼吸機，身上連接的各種儀器都已經撤掉了。

  “阿好，阿好……”

  盛江老淚縱橫，趴在老伴耳邊，輕輕叫她名字，仿若害怕聲音太大嚇到她。

  “阿好，我以前說讓你檢查檢查，你總是不聽我的，總是說忙，說自己沒事，你對誰都好，誰的話都聽，為什麽就不能聽老伴的話呢？”

  他抓起老伴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著：“我說到鄉下找塊地，種種菜養養花，喂兩隻雞再養條狗，沒事的時候我倆就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做飯也是隨便吃點就夠了，不用在廚房呆一整天……”

  “你明明也很向往，很喜歡，卻總是放不下這個放不下那個。”

  “擔心兒媳婦性格大大咧咧，照顧孩子不仔細，擔心孫子淘氣，弄髒了衣服沒及時換洗，擔心全家人飲食搭配不合理，事事操心，就是沒有為你自己想過……”

  他絮絮叨叨，身後一片唏噓。

  沒錯，這就是家裏現狀。

  一家人的細碎瑣事，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別人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一切，而等到失去後才知道可貴。

  王穎好手無聲滑落。

  呼吸停止了。

  病房裏哭聲一片。

  盛翰鈺沒哭，時蓧萱也沒哭。

  她撥出語音號碼：“參湯熬好沒有？”

  “我到了。”

  念音出現在門口。

  “等下。”

  護士正準備用白布蒙上王穎好的臉，時蓧萱阻止。

  她打開保溫飯盒，飯盒裏是一碗底橙黃的參湯。

  飯盒打開，香飄滿室。

  她對老公道：“你撬開媽媽的嘴，我喂她。

  老公真就去做了。

  護士傻眼，阻止：“她已經沒有呼吸了，您們這樣做沒意義。”

  倆人根本不搭理她，盛翰鈺捏開母親的嘴，時蓧萱用湯匙一點點小心地把參湯灌進去。

  手術室裏人很多，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所有人眼睛都盯著她的動作，醫生護士覺得是胡鬧，已經沒有呼吸的人不可能救得活！

  但家人都期盼奇跡發生。

  哪怕是希望渺茫，隻要有一點希望也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