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他早已沒有親人，若不是得老爺憐憫，撿回家帶在身邊，他指不定早就餓死、凍死在某個街角。

  南希比他小四歲，他從小得到的命令便是，努力讀書，練武，護她一生周全。

  她生他書玉便生，她死他書玉陪葬。

  十幾年相處，他對南希滿心疼愛，有哥哥對妹妹的親情，也有奴才對主子的敬重，他一直以為，此生，他便是南希的管家了，管著她名下的鋪子。

  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南希會為他打算，讓他科舉入仕。

  “師父，讓書玉哥哥去打理鋪子，真的屈才了，我雖身居內宅，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那些掌櫃休想糊弄我，您就答應，讓書玉哥哥去科舉入仕吧，他如今二十四，一切都還來得及！”南希輕輕出聲，在鬱從文麵前，跪了下來，“師父，當我求你了，好不好？”

  鬱從文看著南希。

  “那你可知道，你要扶他一步一步登上高位，需要花多少銀子打點？”

  “我不差銀子呀，更何況我喊他一聲哥哥，給些銀子應該的！”

  “……”鬱從文默。

  伸手點點南希的腦門。

  “你呀！”沉重臉讓南希起來，“起來坐下說話！”

  “嗯！”南希連忙點頭。

  乖乖巧巧的坐在鬱從文身邊小凳上。

  門口，書玉也不好進去，顯得尷尬，南希一腔真心，他如是進入，她怕是要惱。

  屋內

  鬱從文眸子微微一挑，朝門口看了一眼，才說道，“你可知道，如今這鬱府到底有多少銀子？”

  南希搖頭。

  她哪裏知道！

  “這鬱府有多大，你走過嗎？”

  “沒呢，天氣這麽冷，不想去轉悠！”

  “看你懶的！”鬱從文笑了起來，“這麽說吧，這鬱府下麵，早年便挖空了，如今下麵應該堆滿了金子，還有各種各樣的珠寶，說句不中聽的，國庫也未必有咱們銀子多，所以你這夫婿，不能亂選，選個無權無勢的，這些銀子也守不住！”

  “那日我問你，你說了自己的想法，我才調整了計劃，讓你名正言順繼承鬱家！”

  鬱從文歪在靠椅上，問南希，“若你繼承了鬱家，你要怎麽做到讓自己的名聲更上一層樓，讓天下人覺得你是個好人？！”

  名聲好了，威望高了，那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才不敢輕舉妄動，冒天下之大不韙！

  南希尋思片刻後才說道，“怎麽做都可以嗎？”

  “既然鬱家是你的了，你自然可以！”

  “那我第一步，把書齋內的書都拿出來，在外麵選個地方，開家書鋪，隻要是學子，都可以進入看書，期間咱們還能挑選有本事的人，加以培養扶持，朝廷裏若是有了咱們自己的人，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咱們也能以極快的速度得到消息，並作出應對措施，還有宮裏那些太監、宮女，也得有咱們的人，能爬上高位最好，若是爬不上去，那有人能夠遞話，和沒人遞話又有所不同！”南希輕聲，偷偷看師父麵色。

  鬱從文頷首。

  “嗯，是個好辦法，畢竟樹大招風，你若是真嫁給鎮南王，就算他本無反心，皇上也容不得他，小十呐……！”

  “你選的這條路並不好走，你可要做好準備，往後的歲月裏……”

  南希輕輕握住鬱從文的手，“師父，我明白，若他一心待我，我定會傾心相待，若他無情，我便休！”

  話到最後，擲地有聲！

  “你這樣子是對的，需知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南家、鬱家，甚至你以後的孩子，所以為師希望，你第一個孩子，若是兒子，便抱到為師身邊教養，你知道是為何麽？”

  南希點頭。

  她懂。

  她再才情高遠，總歸是女子。

  世人信重的，還是男子！

  鬱從文拍拍南希的手，“去吧，萬事有師父呢，哪裏就需要你一個女子殫精竭慮，想禿了頭！”

  原本想著，若是單純的愛慕鎮南王，鎮南王沒那麽大的野心，那些鋪子便給幾個徒弟，可南希想做皇後呐……

  他總歸要為南希打算。

  那些鋪子拿回來，賣掉也能換不少銀子。

  逐鹿天下，你沒銀子，沒強大的軍隊，談什麽逐鹿。

  “師父，您也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去吧！”

  南希退下之後。

  鬱從文歪在椅子上，好一會後才道，“去喚書玉過來！”

  “是！”

  很快，書玉過來。

  “老爺！”

  鬱從文頷首，示意書玉坐。

  書玉恭敬坐下，他才說道，“你到底沒白疼她一場，還想著為你打算，讓你科舉入仕！”

  書玉默。

  鬱從文又道，“都說龍生九子，九子皆不同，更別說我那幾個徒弟，一個個表麵恭恭敬敬，內心卻什麽心思都有，就那幾間鋪子，你先前也瞧見了，心裏貪婪不舍，嘴上卻還大義凜然，你派人過去仔細聽聽，他們回去後，都是如何議論此事的！”

  “是！”書玉連忙應聲。

  “書玉……”鬱從文微微一頓，“等南希嫁人後，你便是自由之身，出去成家立業吧！”

  “老爺！”書玉跪了下去。

  曾經期盼許久，可真真正正得到這句話，書玉倒是舍不得走了。

  鬱從文擺擺手。

  示意書玉下去。

  從決定回京為徒兒做主撐腰開始，他便做好了陷入這爛泥中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他這徒兒，心倒是大。

  可惜，可惜呐，不是個男兒，若是個男兒，這天下換個主，也未嚐不可……

  南希回到靈竹園，趕緊讓人準備熱水，舒舒服服的泡了澡，坐在軟榻上，由著兩個丫鬟抹上香膏，自己嗅了嗅，香噴噴的。

  “好了，你們都下去吃飯、梳洗吧，我這邊暫時不用伺候！”南希柔聲，拿了在書齋內未看完的書，喝著梅花露，好生愜意。

  屋子內靜悄悄，南希看的認真。

  不過，好幾個府內卻沒有這麽靜謐舒薪。

  付相回到府中，直接回了書房，很快便聽到裏麵傳來砸東西的聲音，伺候的下人大氣不敢出。

  這些年，管理五間鋪子受益頗多，可都拿來走了門路，往後沒了這五十多萬兩，他又從哪裏挪這麽大一筆銀子出來。

  且他一直以為這五間鋪子已經屬於他，如今又要拿出去，無疑是在割他的肉。

  “可恨！”

  付相一掌拍在書桌上，“當初為什麽不死在後宅之中！”

  若是死了，鬱府錢財，終歸有他一份。

  如今好了，什麽都沒了。

  其餘幾人，雖覺不舍，到底還是把所有賬本都拿了出來。

  馮府

  馮曉看著桌子上的東西。

  “老爺！”馮夫人推門進來。

  “嗯！”

  馮夫人往桌子上看了一眼，笑道，“明日就送去鬱府了，老爺可是不舍？”

  “也不是，這二十年，因為恩師給予，我們把日子過的這般好，再不敢貪求更多！”

  一無所有，貧寒淒苦，家裏為了他進學，費盡心思，兩個哥哥更是年紀輕輕累出一身毛病。

  如今他在朝為官，兩個哥哥寧願在老家也不肯進京，他隻得買田地讓他們做個農家地主爺。

  馮夫人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銀票和賬本，她不知另外幾位師兄如何，但自家老爺卻是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也不允許家裏人去鋪子裏拿東西，在他心裏，一年一半的銀子已很多很多。

  “我明白的！”

  馮夫人握住丈夫的手。

  幼年青梅竹馬，少年夫妻，相濡以沫走到如今，老爺官居四品，身邊連個通房妾室都沒有，幸福如斯，怎還敢起貪念。

  “你好生準備準備，二十六師父要向眾人宣布小師妹的身份，到時候你和幾個孩子都要去，你作為嫂子，得準備見麵禮！”

  “嗯，我知曉了！”

  小師妹雖出身商戶人家，可南家在江南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耳濡目染，小師妹眼界定然不俗。

  她也不敢尋個一般的拿去做見麵禮。

  好在離二十六還有兩日，慢慢尋還來得及，不行去外麵買也成。

  九人回府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鬱從文耳邊。

  他聽候沉默片刻，便揮手示意人都下去。

  沉沉低聲，“沐浴！”

  但常伺候他的人都知曉，他隱隱的怒火。

  要說沒心沒肺，還是南希。

  看了書，等翠鳥進來伺候，問了一句，“那些個孩子都安頓好了麽？”

  “南府那邊，韓管家派人來傳話，說都安置好了，眼看就要過年，就沒讓他們練武、識字，跟著廚房大娘學做吃食，好生養養身子！”

  南希頷首，“如此甚好！”

  這些孩子，上進心肯定是有的，但首要還是身子。

  又問道，“有僧人、道姑上門化緣，你讓韓管家多給一些，眼見要過年了，若不是迫於生計，他們也不會冒著風霜出來化緣！”

  “是！”翠鳥應下。

  南希眼看天色不早，秀氣的打了個哈欠，“歇了吧！”

  她雖有心事，但她素來樂觀，在暖呼呼的床上翻滾了幾下，便陷入了夢鄉。

  翠鳥進來，給掖好被子，又檢查了香爐，滅了裏麵的香，角落的燈也檢查一番，才熄燈出內間，睡在外間的軟塌上。

  這一夜，整個京城，都在議論，鬱從文要給小徒弟南氏招親的消息，更有人猜測，南氏要繼承鬱家一切。

  鬱家呀……

  得多少銀子。

  都在算著自己家，本家，親戚家，是否有合適的青年才俊，有資格入這招親大門！

  －－－－－－題外話－－－－－－

  13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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