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畫眉在一旁輕喚。

  南希聞言連頭都沒回，輕輕的回應了一聲，“嗯！”

  “外麵冷，您進屋去吧，免得染上風寒，到時候又要遭罪了！”

  聲音裏的關心，不似作假。

  南希才慢慢吞吞的回眸去看畫眉。

  燈籠下，畫眉的麵容有些模糊。

  就像她的心一樣，讓人看不清楚，琢磨不透。

  “畫眉！”南希輕喚。

  “奴婢在！”

  “你想要什麽呢？”南希問。

  她其實不懂，不懂畫眉為什麽要背叛？

  是她給的不夠多嗎？

  還是所給不夠好？

  她是小姐，畫眉是奴婢，從一開始就注定的身份，畫眉伺候她，她給予月銀、首飾、衣物，等到畫眉出嫁，給置辦一份體麵的嫁妝，這嫁妝她不敢說多，但就一般富裕人家小姐的嫁妝，也未必有這麽多，畫眉還想要什麽？

  畫眉心咯噔了一下。

  心裏正猶豫著要怎麽說，才不會讓南希懷疑。

  南希卻輕聲繼續說道，“我還記得你當年來我身邊的時候，瘦瘦巴巴，膽小又怯弱，站在角落裏，好生可憐，娘讓我選一個，屋子裏聰明伶俐、能說會道皆有，我獨獨選了你，那個時候我想，這般可憐的小丫頭，若是我不選你，你又該何去何從？跟在我身邊，我至少不會打罵你，吃穿上也不會苛待，等你要嫁人了，也會給你備一份體麵的嫁妝，是以我很不明白，你想要什麽呢？”

  南希說的輕慢。

  畫眉卻聽得心魂俱碎，嚇的魂魄紛飛。

  夫人知道了、知道了。

  又一個勁搖頭，不，不可能的，夫人怎麽可能知道？她做的小心又謹慎，至今為止，也就下過兩次毒，且都是慢性毒藥，一時半會發作不了。

  定是她想多了。

  南希又深深的看著了畫眉一眼，見她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知悔改的樣子，徹底失望。

  “罷了罷了，你是個有主見的，我也不必多言，你自己好生想想，若是想不明白……！”

  她也不想浪費唇舌。

  她給過畫眉機會，是畫眉自己不曾悔改，以後算舊賬的時候，也休怪她不惦念舊情。

  是畫眉自己斬斷了曾經的情分，毫不留情，更是爛了心肝腸肺，往她藥裏下毒。

  邁步進了屋子。

  畫眉立在寒風中，如墜入冰窖之中，渾身都冷了起來。

  雙眸漸漸溢滿淚水，看南希的身影都模糊起來。

  跌跌撞撞想上前去懺悔，說清楚一切，廖氏急急忙忙過來，隻淡淡掃了她一眼，廖氏便進了屋子。

  “夫人！”廖氏輕喚。

  南希回眸看著廖氏，“奶娘，這麽晚您怎麽過來了？外麵這麽冷，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滿滿的都是關心，真摯的緊。

  廖氏心裏熨帖，笑了笑道，“我穿這麽厚的襖子，凍不著，你阿兄來了！”

  “呀！”南希驚呼。

  趕緊起身，拿了披風係上，“那快些走吧！”

  “暖爐子帶上！”廖氏趕緊拿了暖爐子，塞到南希手中。

  南希嗯了一聲，和廖氏急急忙忙出了屋子，都沒多看畫眉一眼，一起朝後麵下人房走去。

  說是下人房，跟侯府下人房還是有所差別，南希讓人好生修葺過，還挖了地龍。

  廖氏手腳勤快，身邊還有個冬寶，屋子收拾的很幹淨，地龍也燒的很暖和。

  榮父正和榮坤說話，榮坤手裏的茶才喝了兩口。

  就聽到錯亂的腳步聲。

  頓時笑了起來，滿眼溫柔、寵溺，把茶杯擱在桌幾上。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

  腰杆都挺的筆直。

  厚厚的門簾被拉開，南希便進了屋子。

  榮坤立即抱拳行禮，南希笑著喚了一聲，“阿兄！”又朝榮父行禮，“榮叔！”

  廖氏立即給墊了個粉色的墊子，這是南希過來的時候，專用的，素日裏都放著。

  南希坐到墊子上，看著榮坤，“阿兄，那駿馬圖我還沒畫呢，你來也沒有！”

  榮坤笑，“畫作慢慢來，沒有關係，隻是那副畫，沒能要回來，我去了尹府，沒見到尹謹言！”

  “皇商尹家？”南希問。

  “嗯，他要獻給鎮南王，所以……”

  “阿兄，這畫不用去要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畫作，隻是上麵不曾落款！”南希說著，心口微微有些酸澀。

  “沒必要為了一幅畫，得罪了尹家公子！”

  “……”榮坤手微微捏拳。

  他太了解南希。

  懂事貼心。

  便是那畫再心愛，她也不會讓他去伏低做小。

  她當他是阿兄，小心翼翼護著他的尊嚴。

  和她相處過，就知道，她是多好的姑娘。

  “阿兄，天色不早，你趕緊回去吧，免得嫂嫂和童哥兒擔心！”

  榮坤心裏歎息。

  微微頷首，把銀票都拿了出來，“今日的和昨日的畫作，所賣的銀票都在這裏，你點一下！”

  南希接過，隨手翻了翻，又數了十五張給榮坤，“阿兄，臘八節後就去護國寺，你打點一下，貴些無礙，隻要本事好！”

  “好！”榮坤接過銀票，又忍不住問了句，“你最近是遇上什麽事情了嗎？需要這麽多銀子？”

  “沒有呢，阿兄不必擔憂，對了，早上的水？”南希錯開話題。

  不敢讓榮坤繼續問下去。

  “沒有見到江公子，等明日有了消息，我便讓你嫂子來見你，順便把童哥兒……”

  “不，別帶童哥兒來，隨便讓個人來說一聲便是，別帶童哥兒來侯府，我，我……”南希說到後麵，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但搖著的頭卻萬分堅定。

  “小十！”榮坤重重的喚了一聲，“你放心，阿兄會護著你，一定讓你光明正大離開這侯府！”

  南希點頭，微微泛紅了眼眶。

  她一直都清楚，阿兄對她有多好。

  一直都知道的。

  南希離開後，榮父送榮坤出去，在後門門口，榮父輕輕說道，“你快速些安排，也要小心謹慎，別泄露出去！”

  “知道了爹，您放心吧！”

  “回去吧！”又吩咐小廝駕駛馬車慢點。

  這天兒，地上濕滑。

  小心謹慎些安全。

  這一夜，有人好眠，有人睡不著。

  如南希，躺床上，今日所經曆的事情就越發清晰。

  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跳來閃去。

  更多是那人俊逸麵容上的笑，公子風采翩翩，是個正人君子不說，還是個難得的善心人。

  也是她心中最佳夫婿的樣子。

  “啊！”南希輕輕的叫了一聲，拉了被子捂住臉。

  她已經是婦人，怎麽能想這樣做的事情。

  太丟人了。

  可又忍不住摩挲著手腕上的琉璃珠串。

  這珠串真的是意外麽？

  可想到他費了心思的安排，心裏沒來由有些甜蜜。

  說不清，道不明。

  便是夢裏，也滿滿都是歡喜。

  鳳秉禦悄悄潛入院子，以極快的速度開窗跳入房間，又快速的關窗戶，輕手輕腳走到床邊。

  屋子裏很暖和，淡淡的溫香，讓鳳秉禦整個人都軟和下來。

  掀開床幔，幾乎都瞧不見南希的睡顏。

  可他還是眼尖的瞧見了，她手腕上的琉璃珠串。

  心越發的柔軟。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連心都挖出來給她。

  也很想問一問南希，有沒有想過和離，離開這肮髒的侯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