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秉禦看過來的時候，南希忙扭開頭。

  虧她還覺得他是正人君子，竟，竟……

  南希一時間又詞窮。

  她發現自己竟不會罵人。

  鳳秉禦瞧著南希紅透的脖子，知她害羞。

  也不解釋。

  一會到了地方，她總會明白。

  駕駛馬車前行。

  南希好一會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扭頭看著鳳秉禦後腦勺小聲問，“我們去哪裏？”

  “快到了！”鳳秉禦聲音很輕很柔。

  像三月清風撫楊柳，溫柔又多情，和煦又暖人。

  “……”南希餘下的話，在瞧見來來往往的行人時，噤聲。

  這是？

  熱鬧繁華的大街，雖已寒冷，來往行人卻頗多，而穿著和她以往所見也不同，沒有錦衣華服，精致的珠釵配飾。

  更讓人錯愕的是，那衣衫襤褸，連雙鞋子都沒有的小乞丐，蓬頭垢麵，髒兮兮。

  渾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睛，咕嚕嚕轉著。

  也有著南希從不懂的悲戚和哀鳴。

  沒有說苦，不曾喊累，卻讓南希頓時紅了眼。

  “好心人，賞個饅頭吧！”一個乞丐朝路人乞討。

  那路人不給就算了，還一腳將人踹翻，“滾開，髒兮兮的，作死呢！”

  小乞丐摔的有些狠，卻是揉了揉屁股又跳起來，嘿嘿笑著，眸子裏都是討好。

  那路人還不作罷，上前又給了小乞丐一腳，嘴裏罵罵咧咧，小乞丐慘叫聲起，隨即又是求饒不斷。

  南希叫出聲，急紅了雙眼，顧不得男女有別，拉著鳳秉禦的衣袖，哀求道，“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嗯！”

  鳳秉禦點頭。

  快速跳下馬車，幾跨步上前，抓住了那行人的手臂，將其一扯，甩開許多。

  “你找死，敢……”行人想罵，卻在瞧見鳳秉禦的穿著時噤聲。

  能穿錦緞華服，身份就不一般，是他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的貴人。

  哼了一聲，轉身就走，極快的融入人群，消失不見。

  南希從馬車上跳下來。

  她還從沒做過這樣子的事情，又有些急，差點扭到腳。

  跑過去想扶小乞丐，小乞丐臉青鼻腫嘴角流血，往後滾了滾，沒讓南希碰到他。

  忍著痛爬起來，看了南希、鳳秉禦一眼，轉身就跑。

  “你別怕，我給你饅頭！”南希喊出聲。

  她聲音清脆甜美，如最動人的琴音，沁人心脾。

  在這喧鬧人群裏，也格外惹人注目。

  先前小乞丐被打，行人好似都習慣了，無人駐足勸說，這會子被南希這一喊，倒是停下來看著南希。

  花臉貓似的姑娘，也不知道長相如何，穿著舊棉襖、棉褲，唯一格格不入是那雙精致華美，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繡花鞋。

  當然也沒幾個人去看她的繡花鞋。

  更多的是她那句，“我給你饅頭！”

  小乞丐聞言停下腳步，回眸看著南希。

  眨了眨眼睛。

  不可置信，又有些鼻酸。

  一瘸一拐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問，“你說你給我饅頭？”

  “嗯，我給你饅頭，你要幾個？”南希小聲問。

  眸子晶亮，比那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還亮，還璀璨奪目。

  讓人瞧著就覺得暖心，舍不得讓她這漂亮的眼眸裏染了其它汙濁的東西，毀了這人世難得的良善。

  小乞丐嘿嘿一笑。

  笑南希是個傻姑娘。

  他們這些乞丐，從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她就不怕被啃的骨頭都不剩？

  “我……”南希說著，去看鳳秉禦。

  “包子、饅頭本就是買來給他們的！”鳳秉禦輕聲。

  南希聞言欣喜若狂，“當真？”

  “嗯！”

  鳳秉禦點頭。

  南希柔柔的笑了，又開心又歡喜，扭頭急切問小乞丐，“你，你還有別的小夥伴麽？我們買了好多饅頭包子呢，都是這個哥哥買的！”

  怕小乞丐不信，伸手想拉他。

  小乞丐往後退了退。

  倒不是嫌棄，而是怕自己髒汙弄髒了她白嫩如玉的小手。

  顛簸流離多年，對這善心的小姐姐，他真是舍不得傷害分毫。

  南希不解，卻也不惱，“你跟我來看，馬車裏都是呢，若是不夠，我還可以買，我有銀子！”

  她天真、善良、單純。

  便是說話，都輕柔萬分。

  眼眸裏幹淨透徹，沒有絲毫蔑視，也不是那些披著善良，實則惡毒之人。

  先一步走到馬車邊，等小乞丐過來，掀開簾子，討好道，“你看，是不是很多！”

  “……”

  小乞丐看了看南希，又看了看鳳秉禦。

  是好多。

  香氣撲鼻，是他做乞丐這些年，從未見過的幹淨的整個的白麵饅頭。

  在他錯愕之中，南希已經手腳並用的努力爬進馬車內，在衣裳上用力擦了擦手，拿了一個包子跪坐著遞給他，“快吃，還熱乎著呢，是肉餡的，可好吃了！”

  “……”

  鳳秉禦瞧著，眼眶微微泛紅。

  曾經，曾經，她也曾這般，把一個包子遞給他。

  模樣玉雪可愛，小手又白又嫩，笑容甜美可人，眸子幹淨透徹，奶聲奶氣喊了聲，“哥哥，給你吃包子呀！”

  可是，他還記得，她卻是忘記了。

  他以為，買了包子饅頭，她會想起來，曾經她也給過一個男孩包子。

  小乞丐看著南希，紅了眼，伸出雙手，合攏去捧那包子。

  慎重、虔誠。

  待包子被溫柔的放到手心，他快速捏著縮回，然後張大了嘴巴，一口就咬掉了半個。

  嚼了兩下就咽了下去。

  然後把剩下半個一下子全部塞到了嘴巴裏，也是嚼兩下咽下。

  南希都怕他噎著。

  卻還是又拿了兩個給他，溫柔輕聲，“你慢一點吃，別噎著！”

  小乞丐一手一個包子，左邊一口，右邊一口，吃的飛快。

  南希瞧著吞了吞口水。

  又遞了兩個過去。

  七個，他竟吃了七個，看他個子不高，真是太能吃了。

  南希驚的目瞪口呆。

  “你們真的打算送饅頭給我們？”小乞丐問。

  南希看了一眼鳳秉禦，鳳秉禦頷首，南希才重重點頭。

  小乞丐抿了抿唇，“那你們跟我來！”

  南希看向鳳秉禦，無聲催促他快上馬車。

  鳳秉禦輕輕歎一口氣，駕駛馬車跟在那小乞丐後麵。

  小乞丐路上還遇到了別的小乞丐，他上前說了幾句，那些小乞丐便撒丫子跑開，這麽冷的天，腳才在地上也似乎不冷一般。

  南希瞧著，眉頭緊蹙，緊緊捏著荷包，糾結猶豫。

  原本打算把這荷包留給眼前的男子，可這會子，她又想給這些小乞丐。

  南希覺得自己這樣子不好，可她更清楚，能這樣子出來此生也唯有這一次，以後再不會有了。

  這個地方，她也不能告訴任何人，曾經和一個男人來過。

  不過很快，她就下定了決心。

  銀子給小乞丐，至於麵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子，興許以後也不會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