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如暖晝，一醉春消。倚舊，你真的存在嗎？

  ??高句麗依盟約退至巫山以北，寧塵命大軍往巫山，築起烽燧寨堡。國書已派人送往洛陽，隻靜候洛陽旨意便是了，這幾日寧塵和豆盧欽望在柳城的行館門檻已經被踏破了，皆是各部族來送禮的。這巫山以南的廣袤富庶之地如今空缺出來，便成了各族眼中的寶地，所以他們才會紛至遝來，隻為寧塵和豆盧欽望能為他們說上一句話。

  ??啟程回幽州那日是一個陰雨天，似春日盛景要來了，寧塵忽想，這桃山的桃花該開了吧。

  ??臨走前寧塵做了一件事，是去見了白霫都倫紇斤部首領都倫乙南，是為姚彝說親的，姚彝喜歡上了一個女子，便是這都倫紇斤部的，但他不知道這女子姓名，是哪帳女子，隻知道她是都倫紇斤部的。為姚彝尋找一見鍾情的女子，大家都很熱心，都倫乙南心知姚彝身份自也歡喜的很。列隊一個個找，寧塵慫恿著姚彝，他也越發豪爽起來。

  ??其實耽擱一日是因為尋找一見鍾情之事並不順利，即使已有了都倫乙南的幫助。至寧塵等都覺得找不到了，姚彝也耷拉起腦袋準備放棄時，隨風而至的是叮鈴鈴的銅鈴之聲。姚彝歡欣鼓舞，寧塵也笑了，由衷的笑了。都倫乙南的金帳裏，寧塵見到了姚彝愛上的女子，及笄年紀，彩裙搖曳，滿身銅鈴叮鈴鈴響個不停，她歡笑，稚嫩無憂，她為有人鍾愛而既喜又羞，寧塵想著，這大概就是少年少女們懵懂的樣子吧！

  ??少女名微微，名字是遊俠取的，少女是都倫乙南的二女，也是契丹首領李盡忠的甥女，是二人的掌上明珠，所以這一日便耽擱在了和二人的歡飲裏。

  ??往幽州去，姚彝一路上都是鬱悶難當的，礙於微微的身份，暫時是沒法帶走她的，況且她二人年歲並不大。但寧塵表明了態度，也留下來日再攜姚彝來提親的說法。過南江口，一騎追來，是微微，她給姚彝送來銅鈴，親自為他綁在袖口。看著兩個兩情相悅的人相擁告別，寧塵心裏也蕩起漣漪，想到柳城一夢，寧塵不覺捂住了胸口。

  ??回到幽州，寧塵馬上回到下塌處。站在門外，聽到了歡笑，寧塵提起的心終也放下來了。站在外麵，寧塵久久不敢邁步進去，至小婢慕靈發現了，寧塵方邁步進去。

  ??故作鎮定，寧塵問詢王珂近況，又關懷老祖宗康泰，至問起王泗和阿妞時，王珂言“他們除了生兒女，就是給我尋夫家……無聊至極……”

  ??“珂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要抓緊了，咱們……”王詩雲將手中花瓣丟進砂壺中，瞧了一眼大啦啦躺在藤椅上的王珂言。

  ??小小庭院裏，二人正曬著太陽，賞花品茶，寧塵沒有坐處，隻好坐上坐幾一角，此時聽得“那姐姐呢？不也是老大不小了嘛！”

  ??王詩雲不再接話，寧塵也啞口無言了，突然的沉寂讓王珂驚得坐起，青爐煮水，沸騰如狼嚎。

  ??王珂來了，寧塵不便住在小院，便搬去行營。時常過來，三人一如初見談天說地，但寧塵感覺的到大家心裏都有了很多的事，再怎樣努力都回不到從前。

  ??桃溪之地，現今稱作三宗蒲，陸陸續續蓋起了房舍，修整道路。寧塵初到烏拉幾姐妹的住所時，有些恍然失神。溪水潺潺，桃瓣飄飄，五彩翎羽隨風而動，骨鈴奏出一曲安魂。

  ??這一夜寧塵就留在桃溪了。自柳城一夢，寧塵發覺腰不再痛，活動也自如了。所以，寧塵一度懷疑倚舊是雲玉溪，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原是那小衣不似雲玉溪的風格，也是雲玉溪是仙娥入凡又怎會癡醉歡愛呢。

  ??不再疼痛便能夠繼續修習了，也就意味著隨之而來的將會是情欲盈盈，難織難平。如此整日裏也就精神懨懨了，而且也會感覺羞愧，時常心緒低落。

  ??寧塵以為桃溪美景，算得上人間仙境了，烏拉姐妹很喜歡，她的族人們也很喜歡。蓋刺史說這桃溪本是桃山皇苑的一部分，皇苑廢置，這裏一直就空了下來。烏拉告訴寧塵，樂芊芊派人來教授族人語言，蓋刺史派人來教授她們開墾農耕，她還說，族中現今大多是婦孺，她要為她們找到歸宿，他說昌平府的軍士就很不錯。

  ??寧塵也同意烏拉的想法，昌平府軍雖說是正規軍府，對於軍士的家事有嚴格要求，但此是邊地，比不得京畿之地的。看著眼前這個為幸存族人忙活的女子，寧塵似能從她身上發覺一種力量，那是什麽呢？或許就叫責任吧！她小小的身軀，又是為何要承受這些呢？寧塵自問。

  ??轟出少女娜拉，寧塵跳進了香湯中，去了印花布裙的烏拉來服侍寧塵沐浴，兩個人雖然語言不通，但隻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便知對方的渴求。

  ??在寧塵認識的眾多女子中，雲玉溪算是最高挑的了，這烏拉竟更高挑挺拔些，高鼻梁，大眼睛，長臉薄唇，沒有金銀珠玉的飾物，未塗染粉黛胭脂，清寡卻純淨如水，樸素卻值得靜靜欣賞。

  ??寧塵咬起她的唇，她閉眼迎上，眉眼之間是歡喜，是嬌羞，寧塵眼裏的烏拉純潔，青澀，純潔得令人珍惜，青澀得令人泛起愛憐。

  ??不用承受什麽，沒有過多雜亂的情緒，寧塵覺得這是療愈，是如燕山萬物生靈般純潔的燕山女子帶給他的，是消弭苦難，治療痛苦的。第二日烏拉的眼裏多了一絲暖意，伴著這春，甜在心頭，倒是少女娜拉，卻羞得躲著寧塵，如此倒讓寧塵清淨不少。

  ??豆盧欽望護送高句麗和順公主到幽州那日寧塵去迎了迎，所見的和順公主竟和娜拉一般大，她還隻是一個孩子，卻要接受這樣的命運，寧塵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可是什麽也做不了。

  ??豆盧欽望此前總是躲著寧塵，這次躲不過去了，他就主動賠罪了，和豆盧野一樣，他賠罪隻為當日在柳城慶祝時發生的事。當日各族首領和高句麗以及寧塵等大周使團齊聚，酒半酣時，契丹李盡忠言說送給寧塵一女子，豆盧欽望聽言，拍案而起言“女人，又是女人，你這家夥，到底怎樣才知足……”

  ??看豆盧老頭那醉態，寧塵起身要去看顧，他卻指著寧塵的鼻子言“你到底，到底要讓我家安然等多久，耽誤她多久……”，最後豆盧野將豆盧欽望架走了，寧塵也散了去。雖說豆盧老頭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寧塵難堪，但寧塵並沒有生氣，不好意思見豆盧老頭的其實是寧塵。豆盧安然到底是怎麽想的寧塵不知道，從前大家還小，寧塵也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瞧見豆盧老頭著急的樣子，寧塵也憂心起來。

  ??朝廷的聖旨來了，置營州，治所柳城，改東夷校尉府為東夷都護府，大都護趙文翽兼營州都督，經略營州，管轄奚族和契丹的羈縻州府。授契丹首領李盡忠為鬆漠都督府都督，授白霫首領都倫乙南為居延都督府都督，授奚族首領李奉客息為饒樂都督府都督。遷三族百姓於營州，築巫山防線以禦高句麗。

  ??諸事已了，聖旨命寧塵和豆盧欽望等回京複旨，寧塵當即上表呈送洛陽。寧塵所表，是推薦李多祚為營州都督，他上奏的原因是他心知如果按照所知的曆史軌跡發展下去，這趙文翽會逼反李盡忠。寧塵說不出這趙文翽哪裏不好，就隻能說李多祚哪裏好。他隻求女皇能夠因為他的這一番誇讚改變主意。

  ??旨意已經到了，回洛陽的時間就在眼前了。各族首領往幽州接旨謝恩，都倫乙南也把微微帶來了，他給了姚彝半日時間，兩個人不知往哪裏遊賞去了。都倫和姚彝定下了一年之約，說一年後他再北來接微微，他便放女兒離去。

  ??寧塵告別烏拉那天，天下著大雨，風也是輕狂的。洛陽的旨意也有關於三族安頓的，讓刺史府全權處理，並命重置的北都牧府出資賑濟，寧塵依舊把三族的謝禮拿給烏拉了，他告訴烏拉安頓好族人，學好漢話，他就派人來接她到洛陽。

  ??疾風驟雨，春要去了，烏拉似乎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她總是笑意盈盈。當寧塵迎接著烏拉的溫柔嫵媚時，好似看到了她眼裏的未來。

  ??第二日往桃山去，是去告別樂芊芊的，也是請她多關照烏拉姐妹的。過山腰桃林時，瞧見滿地落花，寧塵竟覺難以下腳，不覺吟出，“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複去？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寧塵邊行邊吟，卻未發覺桃花林中兩個側耳傾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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