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戰光明,萬物朝新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808
  武周新立,朝闕上下奔忙一團,一切煥然一新,似要改換這天地。對於這個革命的政權第一個好消息及時送達了,那就是半島送來的消息,遠征軍大勝,助勝德女王奪回王權,並且幫助新羅收複了被高句麗占領的四城之地。由於時局不穩,婁師德將軍的來信請命要多些時日方可回軍,想來回軍得等到年後了。

  消息來得也太及時了些,寧塵想來,定是閣僚有人壓著消息為的是武周新立搏一個善政良跡,但具體是誰在背後操作寧塵不知。期間一切事務都條理清楚,井然有序。自再回神都起,寧塵就隱約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一切的背後似乎有一雙大手推動,宮門集會一夜各路人馬統一,太平無奈閉門就開始清洗李氏宗親,武周新立後的井然有序。種種看來,似對每一種可能發生的事都做了充足的預判一般。

  這雙隱形的大手真的存在嗎,寧塵曾和武淩討論過,武淩也感覺到了,他說內史館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寧塵也這樣看。

  僅存的李氏子孫全都賜姓武氏,李旦由皇帝降為皇嗣,他的長子李成器也被冊授為皇孫,他的其餘幾子也同時被驅離朝廷,到各自封地做藩王,開建府衙,設置僚屬。李成器,由皇太子降為皇太孫;李成義,由恒王降衡陽郡王;李隆基,由楚王降臨淄郡王;李隆範,由衛王降巴陵郡王;李隆業,由趙王降為中山郡王。

  那武氏這邊呢,封了父母先祖後,對存世的宗親也大肆封賞。武承嗣封為魏王,武三思封為梁王,武攸寧封為建昌王、武攸歸九江王、武攸望會稽王,武懿宗河內王、武嗣宗臨川王、武仁範河間王,武載德潁川王,武攸暨千乘王,武攸宜建安王、武攸緒安平王、武攸止恒安王、武重規高平王。

  對於為她登基出力甚巨的二武,甚是盛隆,武承嗣子武延基被封南陽王、武延秀被封淮陽王;武三思子武崇禎被封常山王,武崇訓被封高陽王、武崇烈被封新安王,武延暉被封嗣陳王、武延祚被封鹹安王。

  明國公府作為武氏宗親自然會被冊封,武淩被封邯鄲王,武陽被封雲中王,改授昭武校尉。

  ……

  聽著新羅來的捷報,要數豆盧老頭最為歡喜,他本為從三品的鴻臚寺卿,加三品金紫光祿大夫;姚崇呢,從夏官侍郎調春官侍郎代尚書職。婁師德自然也升了,已經升為左金吾將軍。寧塵想來,姚崇能夠如此也是和自己有關,因為寧塵的功勞自然得算到自己的老丈人身上。

  十月,百業院也已在洛陽開張了,各處生意十分紅火,在南方也有新建的百業院開張,如今影氏產業可謂是遍及南北,處處開花。前期投入也在慢慢回籠,但大部分資金還投注在鋪麵,新作坊的建設上。

  好消息並不能衝散寧塵的煩憂,天授軍作為革命政權的代表軍,登基後的女皇自然更是看重,已經一連兩次賞賜了。由潼兒帶頭,寧塵西院的女子們合力設計的新軍旗幟本是黑底白繡的,後女皇賞金線,禦製旌旗,這麵旗很是別致,擺脫了以往的虎豹圖形,而是正中一把劍,斜立兩把刀,這劍是寧塵的青淩劍,而那兩把刀就是馬刀與橫刀,還有一把橫於其上的刀,是障刀,這三種刀就是天授軍的標配。

  有多大的賞賜自然就有多大的職責,女皇下旨讓寧塵自行設計演武方案,於年夕前演武,以彰武周軍威。寧塵訓練這支軍隊的本意是做特殊任務用,並不想將他們訓練成常規的步兵,騎兵,所以對於演武,寧塵還真不知該如何演。

  進宮複旨的日子還早,寧塵倒也不急於一時,這日自城郊回城,剛行至府門前,就有人攔路告首“見過雲中王,我家主子讓某在此等待郡王多日了”

  “哦?你家主子是?緣何在此相候?”寧塵好奇問。

  他自袖中取出一謁帖來,寧塵待侍衛遞過來,打開一瞧,竟是鄭克乂的老師,貞溪道人楊西斛,於是遞給身旁的徐安期,慎了一下,言“好,煩請回稟你家主子,我會去的”

  進府好遠,徐安期苦思不得才問“貞溪道人專程謁請東翁不知為了何事?”

  寧塵搖搖頭,無奈苦笑。

  這段時間的相處寧塵已然完全相信徐安期了,武淩亦是,他深有才幹,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寧塵除了讓他幫忙軍中事務外,還命他秘查內衛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人。寧塵清楚那個密令自然不會因為他竊取了一封密文而中斷。所以說不定此時身邊就有內衛的人,當然武淩不會像寧塵那樣大喇喇,他是派人去瀘州,豪州查過後才信任徐安期的,如今徐安期已然是兩位郡王的左右手了。

  這次休息三日,所以寧塵回來就歇在芯兒那了,一如往常的相敬如賓,寧塵最近總有一堆糟心事,所以總是悶悶不樂,總是在那沉思,姚芯兒也不去攪擾他。日落時,東院來請言江南傳來的新款流蘇,讓娘子們都去挑,自會有一番吃茶閑談,又不便拒絕,於是姚芯兒便去了。

  寧塵於幾案旁沉思,不知何時有婆子點上了香,又有婢子打下來軒窗,直到一雙手搭上寧塵的肩,寧塵才自沉思中醒來,其實對於演兵,寧塵已經想到了一個主意,“這麽快就回來了?”

  寧塵未回頭,以為身後為他捏肩的人是姚芯兒便溫煦言。但沒見回答,待他回過頭去時,是一雙空靈的眼,一張嬌媚的臉,是非煙,是芯兒的婢子非煙。

  見寧塵回頭發現自己,她立馬跨出一步,於寧塵身旁跪了下去,“起來說話”,依舊沒有起身,寧塵自坐榻上起身,在地上人眼前行了兩步問“你是哪裏人?因何被賣?”

  “回郎君,非煙是越州人,自小孤苦,是外祖養大的,後來外祖長辭,舅父將我賣到牙行,幾經轉賣才流落洛陽”地上人怯生生的答。

  “那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回郎君,非煙是趁著牙夫醉酒睡…睡著…逃出來的”

  “嗯”寧塵又轉了兩圈,蹲下去,湊近非煙緊盯著她,一字一句問“你想要?”

  非煙怯怯壓低聲音道“我…我…”

  寧塵伸出手來,一把握住她的玉腕一字一句道“想要一份安定?還是想要一個名分?還是想要愛或被愛?或者你想要的更多?”

  “我…郎君,非煙,非煙不敢…”

  “或者這些都不是?”寧塵甩下她的手言,她又落淚了,再次落淚。寧塵似乎很怕女人的眼淚,他竟有些不忍。見她越哭越來勁,寧塵幹脆坐在地上盯著她,瞧著她哭,直盯到她不敢出聲,不敢去哭。突然覺得好笑,寧塵噗嗤笑出了聲,眼前人也忍不住笑了。

  寧塵總覺得非煙的行舉不像一個婢子,而且她總是在有意無意的靠近自己,所以寧塵對她多了幾分防備。

  見楊西斛約的是已時,地點是千金公主府,寧塵到時鄭克乂已經在等候了,直接將寧塵引至公主府東院的一處閣樓。見到楊西斛,是一個留著花白胡子的雍容老頭。

  “不知貞溪道人要見我所為何事?”各方見禮後寧塵開門見山問。

  “老夫隻為見見郡王,給郡王講一個故事”

  寧塵放下手中玉杯,一笑言“哈哈,我倒是一個喜歡聽故事的人”

  對坐的楊西斛也飲了一口茶言“曹魏延康元年,魏文王曹丕即位後,潁川陳長文被封昌武亭侯,出任尚書,他建製九品官人法。當世時,曹氏與當時名望貴族關係緊張,此法一出,便取得了他們的支持,也為文王稱帝奠定基礎,並且文王也一舉收歸了用人權。但是它也造就了四百多年的壓迫,四百多年的剝削,四百多年的亂世。唯門第取仕,朝堂出於幾家,門閥林立。雖魏晉門閥多已衰落,但今朝四海過江仍有,王、謝、袁、蕭,蕭為大;東南有朱、張、顧、陸,陸為大;山東則為王、崔、李、鄭,盧,盧為大;關中亦有韋、裴、柳、薛、楊、杜,杜首之;代北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竇首之。這些門閥被造就,郡望形成,士族壟斷官職,大族互相聯姻,貴族階層掌握朝廷,壓迫寒門,千百萬人都生活在他們的壓迫剝削下”

  “嗯,然後呢?所以產生了科舉?”見他慷慨激昂,寧塵忍不住問。

  “是,每個時代都會有一些勇於抗爭的人,他們總是在壓迫中尋找希望,總是在逆境中尋求決勝之法。所以我們匯聚一起,我們為了廣大的寒門而戰,為了黎民蒼生而戰”

  “所以你們是?”寧塵消化著他講的故事,聽到他要說出身份立馬好奇問道。

  “我們是孔門弟子,是老莊門徒,是三千大千世界中的芸芸眾生,我們隻有一個信仰,那就是創造一個世界,創造一個沒有欺壓,沒有平富貴賤,我們勞苦大眾也能站上朝堂,也能當家做主的世界”

  “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找我來有什麽用,難道你們不是應該找和你們一樣的人嗎?我也出於士族”

  “我們並不是要你加入我們,而是要告訴你我們的存在,告訴你我們的主張,等待你選擇我,就像當年的隋太祖楊忠”楊西斛眼裏射出一種光華,那是寧塵從未見過的自信,從未見過的傲然,那是信仰的光輝。

  “所以你們推行科舉?所以你們始興均田?所以你們創造出你們想要的世界了?”

  “嗬…雲中王果真沒有讓我失望。對,你說的對,我們在幾百年間製下了這些,我們想要一個新世界”

  “可惜楊氏王朝太短命了,你們很失望吧?”

  “不,是我們讓他消亡的…”

  “所以你們對它依舊不滿意?那你們還想要什麽?”

  “我說過了我們想要的是什麽,它並沒有讓我們失望,隻不過偏離了我們的預想”

  寧塵沉思半晌言“我看是他卸磨殺驢,或者說你們功高震主吧!”

  舉杯的楊西斛突然頓住了手,忽而大笑起來。

  “所以,你們現在要怎樣?”

  沉默,舉杯,兩人碰杯,“不用著急,我們還會見麵的,再此之前郡王不妨猜上一猜”

  而後又談了半晌,卻並未再言什麽,隻是簡單的試探挑逗。最後寧塵臨離開時回身問“銀樓是你們送的吧?”

  楊西斛舉杯點頭,“隻是見麵禮,無需掛懷”

  寧塵似還有疑問,但楊西斛未起身,依舊那般傲然,淡淡答道“不用驚奇,我們不光知道郡王與月影樓,與影氏四娘子,就連與那位貴人……這小小城闕,萬家燈火,總有光明,有光明的地方就有我們……”

  寧塵確實被驚到了,離開閣樓時癡癡似失了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