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塵有佳人,金風玉露醉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0      字數:3453
  寧塵去見樂芙兒是必然的,幾個丫頭並無他言,在去之前寧塵通過闌兒鵲兒等小丫頭已經了解了些關於樂芙兒的事情。

  樂芙兒是風華樓的媽媽的養女,樂妓籍。是風華樓的紅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絕,是以諸多達官貴胄千金求一見。她十四歲開始見客,但她有一個規矩,隻見自己想見的人,卻不取金銀,十六歲時武陽為其梳攏,具體是怎麽回事她們也不知。但就因為此事,武陽得罪了一杆權貴,受了老太公麵壁一月之罰。

  由此看來,這樂芙兒也已是武陽的人了,哎,這武陽還真風流,寧塵想著。但卻覺得這其中好像有哪裏不太對,或是覺得武陽到底哪裏來的那麽大的魅力。

  待問過老太公安,又去見過雨昔,老太公依舊是免不了幾句訓教,雨昔呢,依舊如那春風,溫柔親切卻好似很遠又似很近,抓不住。

  午後,寧塵便帶著鎖兒往風華樓去了,這次沒有坐馬車,因為時間還很充分,風華樓所在的溫柔坊離國公府所在的詢善坊並不遠,寧塵選擇和鎖兒步行前去。一路上噪雜的交談,一陣陣叫賣的喧囂,熙熙攘攘的人群,形色匆匆的過客,寧塵有種似夢似幻的感覺,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他現在是武陽,是一個生於唐,長於神都的唐人。

  在鎖兒一路介紹,一路馬屁恭維中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風華樓,風華樓很樸實,隻見一座四層的木質結構高樓,門楣三個大字風華樓,沒有寧塵想象中的許多濃妝豔抹的女子在門口搔首弄姿,而是門前站了三兩短打小廝,其間一個小廝見了寧塵和鎖兒,滿臉堆笑的言“小公爺請隨我來,樂姐姐命小的在此恭候您。”

  老太公得了一個明國公,而武陽是長房長太太孫,自然是由武陽繼承公爵,這一聲小公爺也是當得。隨小廝進得樓來,方可見有衣著光鮮的女子,或嬉笑打鬧,或彈琴輕唱。隨小廝過了中堂,出了後壁,穿過廊台,到了一三層閣樓處,閣樓一二層燈光搖曳,三樓一個緋色花燈懸於探窗前。

  小廝帶著鎖兒去廊台旁的小屋靜候休息,言請小公爺自行上去。寧塵漫步上樓,邊上邊打量著眼前所見,這裏應該是姑娘們的閨樓,一共三層,裝修都很華美,陳設也頗具美感,對於一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寧塵來說這些都是新奇的,無不美麗。

  當行至三樓,一門楣高掛冷香閣,字體娟秀又帶著霸氣,似女子書又似男子寫。寧塵推開半掩的門,徑直走了進去,一進去暗香疏影,在薄薄的微光下,寧塵繼續向前行,過了花廳,再過一夾壁,便轉進側室,一路行來,香味愈濃愈宜人,燈光也愈亮。

  當寧塵撥開珠鏈,進得內室,依舊沒有發現人,現在隻有那畫屏後沒去了,寧塵想,這樂芙兒不會在床榻上等著自己吧,想想武陽和樂芙兒的關係也不無可能。為自己的猥瑣想法笑笑,在一個高凳上坐了下來,高幾上兩隻倒扣的青瓷杯,一越窯壺,寧塵伸手摸了摸是熱的,便自行斟了一杯,喝了起來。

  是酒不是茶。

  寧塵自斟自飲,待得一刻,終於聽見腳步聲,是自寧塵來的方向傳來,珠鏈嘩啦聲後,一個著齊胸瑞錦鬱金襦裙,銀霓軟煙羅廣袖對襟外裳,披發於肩斜插一根白玉簪,赤足含笑的美人款款走來,身姿搖曳,款款柔情。“三郎守時,妾未曾慮及,是以沐浴稍晚了些,讓三郎久待了,妾給三郎賠罪了”福身一禮,隨勢而動帶起的流香使得,這香味更加清晰可聞,不是花香,不是脂粉香,是香草,是女兒香。

  寧塵也是一禮,和顏道“不必多禮,等得片刻,卻飲得美酒,何樂而不為呢”,樂芙兒抬起頭,此刻細看,柳眉輕描,皓齒星眸,淡妝素雅卻顯一種貴氣,膚白如雪,左前處半遮半露一簇牡丹描紅,更顯嬌豔,凝眸含笑真可謂是月貌花容,仙姿玉色。

  “此酒為我親手所釀,三郎還是第一個嚐過他的人呢!覺得如何?”樂芙兒輕笑道。

  “我本不是好酒之人,娘子若問我,恐問不得什麽,但隻有一點,第一杯我喝的是酒,第二杯喝的是香,第三杯喝的是醉”寧塵笑答道。

  “三郎確是個妙人兒,明明最懂卻還說不懂”樂芙兒笑得更加燦爛,似要羞煞了身前的牡丹。

  “這酒可有名字?”

  “我想了兩字‘金風玉露’,三郎覺得可好?”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名字好固然好,可我覺得傷怯了點,可傷怯配酒,也是極佳的”寧塵道。

  “此言和解?”

  “有詩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既然兩情相悅,卻不得相守,才有了這豈在朝朝暮暮的慰藉,豈不讓人覺得傷怯”寧塵隨即的言道。

  樂芙兒咀嚼著寧塵的話,忽而抬頭問“此詩何來,全詩為何?”

  寧塵自知多言,看來這才子永遠是佳人的熱衷選擇啊。詩不是自己作的,難免心虛,於是寧塵忙道“無意間聽得一方外人哼得此曲,原文為‘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樂芙兒又跟著輕誦一遍,方言道“好一個又豈在朝朝暮暮,三郎覺得傷感,妾卻不覺得,妾覺得那是希望,即使不得相守,有了這兩情相悅,再多的苦難也是值得的。很多人有太多的無奈和無法突破的枷鎖,不是每個兩情相悅都能終成眷屬的,而這些苦難才是對她們真情的最大考驗”。

  “娘子好像有故事,這有酒,某願意喝酒聽故事”寧塵笑嘻嘻的言道。

  “我哪有故事,我的故事還沒開始呢,三郎可願做我故事裏的人?”樂芙兒微笑的白了寧塵一眼,邊說邊拉起寧塵的手往屏風後麵轉去。

  那星眸流轉的一眼,那溫文如玉的素手,那呢喃細語的調問,寧塵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不可描述的事情,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轉過屏風,不是寧塵所想的一張錦被羅帳的床榻,而是一間靜室,一幾兩蒲團,一爐一壺兩白玉杯,而後一緋色羅莎帳子,兩側兩個曳地珠鏈。想來那後麵才是床榻了。

  寧塵隨樂芙兒坐下,幾案設在對開的衫門憑欄旁,轉頭便可及坊間一角,遠處暗淡的天空下依稀可見皇城的一角。

  佳人扶袖,提壺燒酒,動作流利輕盈,素手翩翩,寧塵道“娘子的故事裏不一定有我,可我的故事裏已經有了娘子。這梳攏之禮,可是讓我得罪了一眾權貴”

  “怎麽,三郎可是悔了”樂芙兒輕笑道。

  “悔自何來,能與佳人傳出風流事,漲我聲名,又能得佳人相邀品酒談笑,人生之樂事耶!權貴於我而言不過流雲,聚散都與我無關,隻別擋了我的光,差錯了美人!”寧塵坦然道。

  “那為何自那日後三郎便不曾來過?”樂芙兒狡黠的問。

  “被老太公罰了一個月的麵壁,自然得收斂一點,天天在家精研詩文史集,沒得空來探望娘子,是在下怠慢了娘子”寧塵訕訕的答道,完全沒了剛剛豪言壯語的氣魄。

  “哦,是嘛!我怎麽聽說被罰一個月後三郎依舊四處招蜂引蝶,歡實的緊啊!”樂芙兒為寧塵添了一杯熱酒,笑問道,笑得更加狡黠。

  寧塵吃不消這樣的似嗔怨,又似看得穿寧塵小心思的明了,便接口反問道“那娘子怎麽就確定我今日一定會來?”

  樂芙兒怔住了,似是被寧塵突然的反問問得無法回答,瞬時,樂芙兒恬然一笑,含情脈脈的看著寧塵道“因為妾身知道三郎定念妾身了,妾也思念三郎的緊”

  女人的情話似是有魔力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無論她們說的是真是假。寧塵有了種飄飄然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華燈初上,同飲一杯後樂芙兒指著窗外問道“三郎以為這窗外的神都坊曲像什麽?”

  “像星空又像棋盤”寧塵看著眼前遠遠近近或明或暗的夜色下的洛陽答道。

  “星空?三郎可是感到虛妄飄渺了?”樂芙兒問。

  寧塵看了一眼燈光下豔色絕麗的樂芙兒答道“娘子懂我”

  “妾又何嚐不是呢!這神都再繁華對我而言不過是一葉舟,飄蕩久了,終會上岸的,相對神都而言,我更喜歡長安一些。”樂芙兒言。

  “娘子祖籍在長安?”寧塵問

  “對,是長安。小時候我恨透了長安城,那裏埋葬了太多我的族人,但來了洛陽之後我漸漸想念長安,想念長安的堅持,長安的抵抗,長安暗夜裏的風起雲湧”樂芙兒似是喝醉了,紅暈爬滿臉頰,白裏透紅的肌膚更顯嬌嫩。

  寧塵看得心潮激蕩,他緩慢站了起來,走過去拉住樂芙兒的手,邁步出了衫門,到了欄杆處,關上了門,背依衫門腳觸欄杆,一手舉杯一手拿壺為樂芙兒斟酒。然後轉頭看著遠處的星空道“長安,長安對我而言又有什麽不同呢!‘不向長安路上行。卻教山寺厭逢迎。味無味處求吾樂,材不材間過此生。寧作我,豈其卿。人間走過欲歸耕。一鬆一竹真朋友,山鳥山花好弟兄’”

  樂芙兒看著遠方,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挪了挪身子,把懸於欄杆外的玉足收了回來,用她那小巧的天足輕踢寧塵的腳,言道“你可是答應過妾的,如今又為何這般消沉了。”說完她順勢倒了下來,把頭枕著寧塵的腿上,一腿窩搭在另一腿的膝上,輕搖著那圖了豆蔻的腳丫,在紅燈與月光之下那腳丫更顯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