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與乞為伴

  得了便宜的韓白，此時正躲在一個巷道中喘著大氣，很自戀摸了摸他那張還算英俊的臉：

  “唉！還是心太軟。要是天香不那麽善良該多好啊！可以毫無顧忌，以後的生活也有著落。”

  想到後一頓，韓白看了眼天，又開始破口大罵：

  “賊老天，你是不是瞎了眼？將我送到南宋來我可以接受，起碼給我個窩吧？不但沒吃沒房，連他娘的是誰都不知道。”

  抬起頭罵天也是個力氣活，韓白知道，現在無論大城小城，到了晚上會實行禁夜。現在是春天，這個小巷雖可以將就一下。要是被官兵發現，將他認作小偷之類的？不敢再花時間罵老天，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腦袋縮到脖子中，快速朝前方走去。

  紹興城很大，韓白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座破廟之類的。眼看天快黑，在一條次街口，碰到三個熟人。

  “大哥哥，”二丫眼尖，一眼認出像個縮頭烏龜的韓白。看見這三人，韓白仿佛看見了親人，跑到她們麵前：

  “你們要去哪裏？”

  飽餐了一頓的人看起來就是不一樣，大丫見韓白精神抖擻，有些開心：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家。大哥哥找到事情做了？”

  “找事情？”韓白搖頭苦笑。他問過叫賈福的馬夫，這年頭你吃飯住店沒人管，但要幫工，必須得有相應的證明，比如路引之類的，要不然一般的店都不敢收留來路不明之人。這也能理解，要是你起什麽壞心，對方連下家都找不到。

  “暫時沒有，正準備找個地方將就過一夜再說。”

  兩個小姑娘看向陳順，陳順說：

  “小弟兄不嫌棄，不如到我們那裏去住。”

  “多謝陳老伯，”韓白沒有客氣。和三人走到街頭另一邊，再繞道後麵，來到一處院落前。

  這座院落雖破敗不堪，連大門都是兩塊半吊子。裏麵並不算小，是個三合院，中間還是一幢兩層樓房。

  環境更是十分幽靜，前後左右都沒有房屋，百多個平方的院子雜草叢生，有些草比兩個小姑娘還高。可惜四幢房屋，沒一套是好的，有些地方瓦梁都垮掉。

  他們進入兩層小樓，裏麵居然還有桌子板凳，韓白有些好奇，問陳順：

  “陳老伯，這裏的環境並不差，為什麽沒人在這裏重建房屋？讓它就這樣荒廢掉？”

  “坐下先喝杯水，”不用陳順吩咐，兩女各自端了杯水送到他們麵前，陳順歎聲說：

  “這裏沒人敢住，是塊凶地。前麵兩戶主人，第一戶發生火災，一家老小全被燒死。第二戶重建後，又發生命案。聽說是這家主人的小妾與人有奸情，將一家全毒死了。現在這裏雖是無主之地，連城中的那些同道也不願在這裏住。我們三爺孫不怕，你要是願意，住多久都可以。”

  這年頭的人比後世更迷信，一連兩家人出這樣的事，難怪沒人染指這裏。韓白起身逛了一圈，回到桌前：

  “這裏也非是久留之地，我準備去臨安。那裏大，不愁找不到事情做。陳老伯，你們願不願意隨我一起去？”

  陳順看了眼旁邊的兩個小姑娘，歎聲說：

  “我還有幾年活法？臨安我也去過，那裏更複雜。機會雖多，那裏的同道更多。爭不過人家，一個不好連命都沒了。我現在隻想讓兩個丫頭快快長大，要是能有戶人家肯收留她們，就算馬上死我也願意。”

  “爺爺，我們不讓你死。”聽到死字，兩個小姑娘十分激動，一左一右將陳順抓住，二丫哭著說：

  “我們不去誰家，爺爺到哪裏我們就到哪裏。”

  “爺爺不能扔下我們。”

  看到這一幕，韓白雙眼有些濕潤。沒來之前，他以為這裏是夢想的地方，從未想過乞丐的生活如何。結果也算是夢，是場惡夢。千錯萬錯都怪沒錢，想到錢，韓白想到又一個騙人謀生的手段。

  “老伯，你會不會做些簡單的木工活？”

  上天終於眷顧韓白一次，陳順點點頭：

  “我年青時學過一些，在老了，又在異鄉，沒人請。雖不怎麽精通，做些簡單的沒問題，”

  韓白十分驚喜，他今天逛了大半個紹興，街上算命的、玩雜耍的、替人寫字的都不少，騙人的很少看到。他想的這東西要是弄出來，在這繁華的紹興城，絕對不愁吃穿，至少比他們去要飯好得多。

  “我現教你做個東西，這東西要是做成，保證你們過得比現在舒服多了。”

  “大哥哥教爺爺做什麽東西？”二丫興奮問：

  “要是每頓都能吃飽飯，再難我們也要將它做出來。”

  韓白笑著摸了摸二丫的頭：“這東西並不難做，以後大家一起，吃飽穿好絕沒問題。對了，我想將這套衣服洗一下，這裏有沒有水。”

  “後院就有口井，我們幫你洗。”大丫說完，陳順指了指樓上：

  “我有些衣服，你先換上。”

  韓白換好衣服，沒再耽擱，開始他的第一桶金。

  ……

  紹興城東，一座三層高的酒樓門口，來了一個年青人。年青人穿著一套洗得發灰的白衫，前後各有兩三個補丁。頭戴一頂有錢人才會戴的富貴帽，穿著一雙較小的布鞋。穿著雖滑稽，臉看起來還算耐看，長著兩片八字胡、臉色深黃，五官比較周正。

  年青人像大爺似的，一來就將扛在肩上的東西放下。東西是個不足一米的架子，上麵有一個長方形箱子，有些傾斜。箱子無蓋，有近尺厚，四周被食指高的條桓擋著，裏麵有十個小洞，小洞從一十到一百有十個編號。旁邊還有個隔斷的條形木槽，有一根圓木棍支出外麵，撐著一顆指頭大的小圓珠。全部是木製品。

  年青人擺好架子後，很快又來三人，老頭提著一條凳子，兩個小女孩一個抱著一口小箱子，一個拿著一根三米長的竹杆，竹杆上還有塊白布，上麵寫著：

  “有獎彈球，機會多多，誰買誰中，贏取大獎。”

  三人放下東西後，分三路離開。沒過多久，大街小巷一大群乞丐，喊出相同的口號：

  “興源酒樓門口有獎彈球，一次隻需十個銅子。有獎彈球，機會多多，誰買誰中，贏取大獎。”

  無論哪個時代，宣傳都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商業手段。沒過多久，酒樓門口圍了一群人。

  韓白抓了大把銅子在手裏，一臉微笑看著四周的人。手中銅子全是他空手套白狼、從陳順那裏借的。陳順加入丐幫這麽久，有時碰到一些有錢的善心人，也能攢些小錢，為兩女存了五兩多銀子的嫁妝。

  陳順之所以相信韓白，一是對方的說服，二是韓白不但識字，看樣子還很有學問。這種人要幹這些事，陳順雖相信他，到現在也沒能想通。

  “各位父老兄弟，這個玩法很簡單。”韓白說完，將圓木棍抽出，用力一推，裏麵的小圓珠滾到麵板頂上，慢慢向下落，滾來滾去，落到一個標有三十的小洞中。

  “誰要是想玩，每次隻需支付十個銅子。像現在這樣，要是小圓珠滾進三十的洞中，在下給對方三十個銅子。要是滾進一百的小洞中，在下給對方一百個銅子。一百封頂，十個銅子買這麽多機會，相信大家都會有好運。”

  韓白小時候，常看到這樣的騙局，他的零花錢也被騙了不少。知道是騙人的後，還曾大罵過那些騙子，說對方的良心被狗吃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落到這個田地。

  解釋了兩遍，一個壯年男子站出來：

  “真有這麽好的事？我來試試。”

  的確很誘人，圓珠雖隻比小洞稍小一點，但這麽塊地方有十個洞，每個洞上麵還有些擋條，頂上從一十開始排列。就算能滾進十的洞中，自己也不吃虧。

  韓白帶著一臉騙人的笑意，為壯年男子放了顆小圓珠在邊槽中。壯年男子一用力，小圓珠跟隨大家的視線開始遊走，在檔條之間左跳右跳，最後跳到最下麵的木槽中。

  “大哥第一次失手了，沒進任何一個洞，要不要繼續？”

  “要繼續，”壯年又掏出十枚銅錢。連開十把，中了一次二十、一次四十。

  一次十個銅子，對城裏的人來說並不算什麽。南宋一兩銀子，至少可以換一千銅子。現在的人沒多少娛樂節目，有這麽一個又好玩，又可能賺錢的遊戲。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參預的人也越來越多。

  參預的人，其中還有不少是女性。她們不認為彈球遊戲屬於賭博，賭博大多數是老板當莊，一天下來可能連賭具也不能碰到，可能就會輸個傾家蕩產。一個中年婦女剛彈中一個二十，正處於興奮狀態，從酒樓中走出幾人。

  “我酒樓門口不能擺攤，你去別的地方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