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也不信自己的妹妹真如她所說那般瘋魔。

  “好好好，你不喜歡，哥哥不叫了就是，”齊均放柔了語氣，說的話也是安撫她的情緒，“從小到大，哥哥都是這麽喚你，是……因何故不喜呢？”

  說這話的中間微微停頓了片刻，他怕自己的話會讓齊念瑛情緒激動，是以仔細斟酌了言語的用詞。

  “哥哥隻需知道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其中緣由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齊念瑛說完這句，又恢複了平常溫柔的語氣接著說道，“對了，放火之後，我還給她下了毒呢，她還真是命大，竟然還活著。”

  “妹妹，你是在說胡話吧？”

  “怎麽，哥哥不信？那哥哥可還記得前些日子，官府的人來咱們府上問話？”

  “自然記得，說是咱們府外不遠處死了兩個人，弄得府中上下提心吊膽。”

  話音剛落，便聽到了齊念瑛接下來的話，“死的那兩個人，就是我派去下毒的，事情結束了，他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語氣依舊溫柔，卻讓聽的人毛骨悚然。

  此時的齊均便是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之前齊念瑛說的事請，他都沒見到過實質性的證據，所以還能騙自己。

  死在府外的那二人是真真正正的死了！連官府的人都被驚動了！哪還會有假！

  齊念瑛的幾句話，給齊均的內心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打擊和震撼。

  沉默了許久，齊均才接受了如今的齊念瑛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妹妹的事實。

  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掙紮了良久之後，齊均才出聲問道，“瑛……妹妹是如何放的火，又是如何殺的人呢？青藍應該沒這個能力。”

  “這是自然，我之前雇了個殺手，火就是他放的，不過後來死了，然後我就又雇了一個，死在府外的那兩個人，就是他替我找的，也是他動手殺的。”

  對於齊均的問題，她倒是十分有耐心地答了。

  “殺手！”還未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的齊均，又被齊念瑛的話驚了一次，“你從哪……從哪找的殺手？”

  即便他知道了齊念瑛種種的行為，卻怎麽也想不到她是如何和殺手扯上關係的。

  “哥哥難道沒聽說過獨幽門嗎？”

  “你找上了獨幽門！你可知——”話沒說完，就被齊念瑛出聲打斷了。

  “哥哥！”齊念瑛揚聲喊道，接著又恢複了平日的語氣道，“便是我沒有找上獨幽門，咱們可還有活路？”

  “若是你不出去惹事，我們又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算是想明白了，府上遭的這些禍，八成是衝著自己妹妹去的。

  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齊念瑛的回答，齊均試探地開口喚了一聲，“妹妹？”

  依舊無人應答。

  連喚了三聲，才聽到齊念瑛的聲音，“哥哥，是我連累你了。”

  齊均從她這句話裏聽出了些不同尋常，忙起身趴上了二人牢房之間開著的小窗，見到的卻是齊念瑛仰頭吞藥的一幕。

  “瑛兒！”他想出聲阻止，可惜為時已晚。

  下一秒，大口大口的鮮血從齊念瑛口中湧出，她唇邊的弧看著倒像是解脫的意思。

  窗口另一側的齊均則是一臉不可置信，短短的時間，他經曆的實在太多，早已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

  而今，竟要看著自己疼愛的妹妹死在眼前，他竟連過去抱一抱，替她擦掉臉上的血都做不到！

  看懂了齊念瑛眼中的解脫，他反而更加心疼！

  他的妹妹究竟是經曆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個模樣！

  明明是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到底是什麽讓她性情大變！

  看著她漸漸合上了雙眼，齊均緩緩地癱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膝彎下了脊背，哭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隨著雙眼漸漸閉合，齊念瑛的腦海中又浮現了那日她不小心撞見的畫麵。

  她看到自己的父親抱住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還開口喚她“英兒”。

  後來在某個宴會上見到了那個女人後，她就全都明白了！

  瑛兒，英兒，念瑛，榮錦英，她被喚了這麽久的名字，竟是這個意思！

  她原以為自己的父親和旁人不同，與母親一生一世一雙人，府中除了母親，連個侍妾也無。

  還覺得父親對母親用情極深，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她的存在，她在這世上活的每一刻，她的名字被人喊出口的每一次，全部都是笑話！

  好在她再也不用聽人喊自己的名字了。

  終於，她再也聽不見別人喊她了。

  齊念瑛與齊均二人被下獄時，其母元氏沒經受住打擊，當場便暈了過去，醒後便中風了，是以沒有與二人一起被抓進來。

  如今元氏的處境也不比待在牢裏好多少，眾家仆都各自逃命去了，哪裏還有人顧得上中風的元氏。

  就這樣，被遺忘的元氏獨自在床上躺了七日，一點聲音都喊不出來，身子也動不了，竟被活活的餓死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

  八月二十六。

  大理寺派了兩名官差押送顧文平流放，臨出發之時，顧長寧派了靜香前去送行。

  在靜香的“囑托”下，兩位官差將會在路上好好對待顧文平，定會將他活著送到地方。

  顧長寧的原話是，不管路上發生何事，顧文平的待遇如何，隻要留著他一口氣，將他活著送到地方就行。

  官差們收了銀子，又不用額外地對顧文平照顧，自然開心地應了靜香的話。

  那邊的西北將軍府裏突然傳出了齊老爺子逝世的消息。

  自打齊均下獄後，整個齊府中的守衛，除了圍著齊老爺子院子的那一批，就隻剩了守在門房裏的一名暗衛。

  去昭王府報信的正是這名暗衛。

  說是發現齊老爺子屍身的時候，已經涼透了，顯然是昨日晚上便死了。

  待南宮允問及原因，那暗衛便有些不大敢說，被南宮允掃了一眼後，還是說了出來，“是屋子裏藏了毒……屬下……屬下等沒能及時發現。”

  說著便狠狠地叩了個頭，“請殿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