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之間，寒露還未徹底蒸發。

  但此刻，伴隨著一陣陣低沉的怒吼之聲，這背風的山坳裏，卻隨著眼前狼群的出現，氣氛開始灼熱起來。

  馬車前，福伯的身軀已然繃直。

  “吼！”

  一頭頭青狼，踩著濕潤的草地，從樹林之內緩緩的逼近。

  相對於昨日的龐大，眼前的狼群已然稀少了許多。

  可在白狼的帶領下，它們卻沒有絲毫因昨日的慘敗，而又任何的喪氣。

  “你想好了，跟我走？”

  周長青的目光掃過眼前的七頭青狼，對著青狼的恐嚇，沒有絲毫的在意，隻是目光看向了沉默的白狼。

  “吼！”

  白狼沒有說話，隻是發出一聲低吼，向前邁了一步。

  於這一步踏出，其身後的青狼們變得更加的躁動不安起來。

  一些距離近的，甚至就要撲起，咬向周長青的脖子。

  “嘭！”

  但還未等此狼行動，一道白影衝出，將其撲倒在地，發出了怒吼之聲。

  被白狼訓斥的青狼，發出真正悲鳴，像極了即將被遺棄的小狗。

  其麵頰之上，還沾染著濕潤的青草和泥土，看起來分外可伶無助。

  四周原本躍躍欲試的青狼們，看見這一幕，原本殺氣騰騰的模樣，也是紛紛失落的低下了頭。

  即便福伯不同獸語，也能看出眼前這群狼的神情，極為沮喪。

  麵對這一些，白狼眼中極為人性化的閃過不忍之色，但很快目光堅定的看向了周長青。

  “你的族群剛剛經過重創，你還是暫時留在此地吧。

  守護這片山脈，清除害人的妖魔，卻也不用因救人而損傷到自己。

  量力而為，等我下次再來之時，我帶你走。”看見白狼即將邁出的步伐，周長青笑了笑說道。

  雖然不知下一次踏入的古卷世界是哪裏？

  但若未來還能再到此地，卻也可以正好通過此狼來驗證，未來是否可以改變。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

  聽到周長青的話，白狼沉默的看向周長青，一人一狼於對持半響之後，後者發出一聲響亮的狼嚎之聲，向著後方的山林內跑去。

  “嗷嗚！”

  看見這一幕，青狼們紛紛興奮的叫了起來。

  周長青注意到，那被白狼教訓的青狼，於奔跑之中，後退一瘸一拐。

  不知是被白狼方才推的，還是帶傷而來。

  “少爺，就這樣讓它走，日後它若為禍，又如何？”福伯放下從馬車之中摸出的樸刀，走了過來。

  “既然開了靈智，便不能單純以獸類看之，更何況我想看看，妖會不會有情。”看著狼群遠去的身影，周長青說道。

  “有情如何，無情又如何？”

  福伯問道，看向周長青的目光，於無言之中，有著一份說不出的凝重。

  “不如何，隻是看過了，或許我的劍會更利，不會再出現遲疑。”周長青笑道，

  斬殺古卷世界的虎山，他的心中沒有遲疑。

  但斬殺現在的虎山，看見其臨死前，目光之中的悲憤，他在那一劍之後，卻遲疑了。

  那是渴望自由，而不得的不甘。

  今日斬妖，他可以說是因為此虎日後會為禍一方。

  但同樣日後會為禍一方的金毛小白貂，如今換了一個主人後，卻與那殘害一方的妖，有了區別。

  這一次選擇。

  因為有調禽神通的存在，故而才有了方才這一幕的選擇。

  適當的機會，能否改變未來的軌跡。

  這麽做，不是因為周長青突然博愛，多了仁慈。

  而是因為，他突然想到。

  若有朝一日，他在古卷劍下的妖魔，於現在是一個仁慈純淨之人，又如何？

  是人，都會有絕望之時。

  古卷既然給了這個世界一次改變未來的機會，他周長青為何不能給出一次選擇。

  這選擇，或許便是一次拯救。

  手持神通卷，先於人間行，拔劍斬妖魔，是非無對錯。

  “我欲逍遙問仙，不願肆意成魔。”看著天邊晨光越發明亮，周長青的心中也越發明朗。

  “福伯，走著！”

  “走什麽走，不吃早餐了嗎？”福伯看著突然一副無欲無求的周長青，把手一伸。

  “肉來。”

  “……”

  片刻之後，一陣飄香，肆意林間。

  “嗷嗚……”

  青山依舊，一處向陽的山坡之上，白狼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於狼嚎之中，帶著狼群回歸了大山深處。

  安山寺內。

  臉色依舊蒼白的苦海大師，在房中靜坐了七天七夜滴水未沾。

  當再次出現在寺中僧人的麵前，眼中少了一份淩厲，多了一份儒雅隨和。

  這一日，負責打掃的慧葉和尚，發現寺中一向被主持視若珍寶的伏虎畫像，不知何時在老和尚的房間裏，化作了黑色的灰燼。

  “阿彌陀佛……”

  ……

  安山縣城內，當周長青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一片黃葉飄落在了身前。

  “周兄，此次遠行，看來你收獲良多啊。”小院內，兩人於對飲之中，王守忠放下酒杯調侃道。

  “以前可不曾知曉王兄你既然還未看麵相。”周長青笑道。

  “自從經曆過下河村一事之後，便自學了一些，世道險惡，我等學子更應該懂些自保之術才行。

  隻可惜，在下不如周兄一般，具備學道的資質。”王守忠一臉遺憾的道。

  “王兄若是想學自保之術倒也簡單，每日向我一樣跟隨福伯晨練即可。”

  “福伯肯教，我自然願學，不過隻能等下次了，今日來此，便是向周兄道別的。”

  “王兄要走？”

  “嗯，郭師給了我陽明學府的推薦信，等過中秋之後，我便會離去。”王守忠說到這裏，向周長青拱了拱手。

  “說起來，這其中還有周兄的幾分功勞。”

  “王兄自己的本事，與我何幹，還望一路珍重，到時候我們在陽明學府再相聚。”周長青舉杯道。

  “既然要去，不如周兄與我同行？”一杯過後，王守忠再次邀請道。

  “我還有事。”周長青笑了笑，再過幾日，便是古卷世界到來的日子。

  “既然如此，我在陽明學府等你。”王守忠說道。

  三日後，王守忠離開了安山縣城。

  五日後，端坐在藥桶之中的周長青，放下了手中的骨湯。

  半個時辰後，於其身體四肢百骸之內，一股股熱氣相互竄連，漸漸匯聚成河。

  “氣血境，成了。”

  “這妖虎熬製的骨湯，果然威力驚人，這下倒是再也不用擔心少爺會腎虛了。”

  院子裏，聽見屋內水桶破裂的聲音，正在喂雞的福伯，一臉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