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府。

  馮去疾雷厲風行，一下子囚禁馮劫與馮劫的夫人，整個馮府之中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特別是大房一脈。

  “家主，大公子一脈的田地，除了朝廷賞賜的一部分，剩餘的已經全部上交治粟內史官署了。”

  家老站在門口，神色之中滿是忐忑，他認為馮去疾太瘋狂了，在這件事情上，他與馮劫的想法一致。

  不是他們寧願放棄海量的土地，而是那位踩著鮮血與屍體登上帝位的男人太過於可怕。

  “這逆子！”

  “有何臉麵去見馮氏的列祖列宗——！”

  ……

  “家老，讓人過去，將大房一脈除名！”這一刻，馮去疾臉色肅然，仿佛下定了決心：“從此之後，馮劫一脈與馮氏，同族不同家。”

  “家主，如此做，大公子會名聲掃地，從此人人唾棄，甚至於朝廷也不會讓大公子擔任禦史大夫……”

  對於馮去疾的決定，家老有些不解，忍不住連忙勸諫，道。

  他看著馮劫從小長大，那時候馮去疾忙碌，可以說他陪伴馮劫的時間更久，在家老心中，馮劫是特殊的。

  家老雖然有後人，但是也一直跟著馮劫，所以，家老對於馮劫從來都是另眼相待。

  他自然不願意馮劫落入萬劫不複！

  ……

  聞言，馮去疾神色有些掙紮，也有一絲痛苦：“名聲掃地，總是活著，馮氏一脈，不能因我全亡！”

  “總是要留下希望，留下火種……”

  “諾。”

  看著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多的馮去疾，家老在瞬間清楚了他的意圖，不由得點了點頭。

  在名聲與生死之間，他們為馮劫選擇了活著。

  馮去疾身上背負著老秦世族的希望，他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他不是馮劫，對於老秦世族並沒有多少感情。

  他不想放棄，卻又要為馮氏一線生機。

  而馮劫便是最好的選擇！

  望著家老離開，馮去疾站在空曠的大廳之中，語氣幽幽：“馮劫，為父隻能委屈你了，若老夫失敗，馮氏以後就交給你了。”

  這一刻，馮去疾下令上了一案好菜，坐在大廳之中獨飲。

  該做的他都做了！

  老秦世族能否奮起反抗，還要看風起關外，風他已經放出，是否能夠刮起大風，就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了。

  而為馮氏，他也做出了抉擇。

  擔任秦相多年，馮去疾太了解始皇帝了，他心裏清楚，他做的，始皇帝都清楚，是否處置他，就看今夜了。

  若是度過今夜，則意味著始皇帝會妥協，若始皇帝不妥協，今夜將會是他最後待在鹹陽的日子。

  ……

  “家主，府外來了一隊士卒，王相親至，奉陛下詔！”

  家老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深夜陛下詔書到來，不見得是好事，特別是王綰親至，更帶著兵馬。

  “大開中門，舉府迎詔！”

  從長案後起來，馮去疾臉上風輕雲淡，事已至此，那一刀，遲早要度過。

  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諾。”

  ……

  “關內侯，接詔吧！”

  “臣奉詔！”

  這一刻，馮去疾帶著馮府的眾人肅然一躬，朝著詔書下拜。

  看了一眼以前的老夥計，王綰打開了詔書，高聲：“始皇帝詔，曰：關內侯馮去疾不思國恩，阻礙政令推行，去爵，徙九原。”

  “除禦史大夫馮劫一脈，其族人皆徙九原，詔令所至，一日內起行！始皇帝二十九年，十月初六。”

  ……

  馮去疾站起身來，直視著王綰：“王相，陛下此詔老夫不認，老夫要麵君——！”

  “噌！”

  這一刻，以章邯為首的大秦銳士拔劍，冰冷的殺機徒然升起，月光之下，秦劍之上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甚至，章邯都朝著了一步。

  “可以！”

  最終王綰點了點頭，朝著章邯：“收劍，找到禦史大夫，然後封鎖馮府，除馮去疾之外，任何人踏出一步！”

  “殺！”

  “諾。”

  ……

  “老夥計，時代變了，你維護老世族也無濟於事……”這一刻，王綰心下有些感慨，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馮去疾，如今已經是一個庶民，更是不得在鹹陽居住，徙九原。

  這便是立場問題！

  他勸過馮去疾，隻可惜對方聽不進去，走到這一步，純粹是馮去疾咎由自取。

  始皇帝心意已決，就算是馮去疾此去，也不可能改變心意，他之所以同意，隻是因為昔日的情分。

  見了始皇帝，希望馮去疾能夠冷靜一點，不要幹出不必要的麻煩。

  “王相，這個天下並非陛下一人之天下，而是老世族與王共天下！”

  馮去疾雙眸之中有崢嶸，更有激動，這是他的信仰，世族與王共天下，戰國以來，一直便如此。

  聞言，王綰搖了搖頭，他承認馮去疾說的不錯，一直以來，中原大地之上，王並不能獨掌天下。

  夏商太久，不可考！

  在周一朝，便是天子與諸侯共天下，這樣的趨勢一直延續到春秋戰國，到了春秋之末，戰國之處，士，這一階層崛起。

  從此王與世族共天下！

  隻是鹹陽宮的那位，不是看著繼承得來的帝位，而是依靠大秦銳士廝殺而出的皇帝之位。

  在這樣的絕世帝王麵前，誰敢提王與世族共天下，更何況，從始皇帝統一中原以來，老秦世族在朝中的勢力本就不斷減弱。

  王與世族共天下，本就是一個無稽之談。此刻，馮去疾提及，王綰隻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言。

  他心裏清楚，這是老世族的追求，不容動搖，也是老世族與始皇帝最終走向對立的原因之一。

  土地他們有的是，就算是放棄了，也影響不大，畢竟大秦數百年的曆史中，封賞了太多的土地。

  他們想要的是特權！

  他們想要從始皇帝手中分權，隻是一直以來沒有機會發難，土地改革一下子讓他們緊張了起來，在馮去疾的一手撮合之下，走到了一起。

  心中念頭閃爍，王綰搖了搖頭，與始皇帝鬥，隻怕是沒有人有這個資格。

  畢竟，始皇帝的威望千古無一，大秦銳士視始皇帝為偶像，連九原蒙恬，以及南越任囂都不敢亂生其他心思，更何況馮去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