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之後，長案之上的飯菜被清盤，然後被趙高指揮著內侍撤了下去，整個書房之中，飯香殘存。

  但是在這一刻，群臣都低頭。

  他們都在等，等公輸仇的消息，然後一同見證奇跡。

  時間轉瞬即逝，兩個時辰在一點一滴中過去，在這個時候，派往尚工坊的人，也在這個時候恰好到了。

  “陛下，尚工坊之中已經建造完畢，公輸仇大人有請陛下移駕——！”

  內侍朝著嬴政肅然一躬，他心裏清楚，火炕不能搬動，隻能是嬴政親自前去。

  “嗯。”

  點了點頭，嬴政朝著在場諸臣：“諸位愛卿，隨一同前往尚工坊如何？”

  “如此甚善！”

  對於火炕，人人好奇，雖然在場的群臣都燒得起木炭，但是晚上依舊冷氣習習，哪怕是丫鬟暖床也一樣。

  特別是上了年歲的幾位大臣，更是踴躍欲試，畢竟他們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比年輕人變得更加畏寒。

  若是火炕真能成，對於他們也是極好的，這一刻，不少老臣都在心底下盤算，若是試驗成真，必將為自己也弄來一兩個。

  是以，他們心中極為的亢奮，心中的期待一點也不必嬴政少。

  更何況，火炕是始皇帝提出來的，就算是為了始皇的麵子，他們也要表現得積極，是以，一聲令下，群臣紛紛答應。

  “隆隆……”

  軺車隆隆，帝車橫行，半個時辰後，君臣一行人，已經穿越了條條大街，來到了尚工坊門口的車馬場。

  “老臣攜帶尚工坊各大官吏，拜見陛下，陛下萬年，大秦萬年——！”早已得到消息的老公輸，帶著尚工坊的官吏早已在一旁守候。

  “老公輸以及諸位愛卿辛苦了！”先是讚譽一聲，嬴政一伸手，朝著公輸仇等人虛扶一下：“諸位愛卿平身！”

  “臣等謝陛下！”

  ……

  一番見禮結束，公輸仇朝著嬴政：“陛下，火炕已經在燒，隨臣來……”

  公輸仇自然是清楚，嬴政大張旗鼓前來尚工坊，隻是為了火炕，所以，在這個時候，他沒有半句廢話。

  “帶路！”

  ……

  一間廂房之中，火炕便在其中，由於沒有掌握燒的方法，這個時候，房間之中熱氣騰騰，遠比外麵暖和。

  “陛下，臣帶領工匠完善了一下火炕，這便是火炕的具體模樣，取暖是沒有問題，隻不過太熱，不能睡人。”

  撇了一眼老公輸，嬴政搖了搖頭：“不是不能睡人，而是燒的方法不對，要壓著火，不能讓火明燒，畢竟火不能停，需要長時間的提供溫度。”

  “老公輸，立即組織人手嚐試如何能夠讓火一夜不滅，同樣的也要讓炕麵上的溫度適合睡人。”

  “而不是被燙傷，這一點很重要……”

  “諾。”

  點頭答應一聲，公輸仇連連點頭：“臣立即組織人手，開始嚐試，正如在明日得到結果。”

  “嗯。”

  點了點頭，嬴政心裏清楚，這種嚐試隻能由尚工坊來完成，國人百姓沒有那種常識，容易造成誤傷。

  而且經驗是一次次累積的，這個時候，嬴政的想法是讓尚工坊形成試驗數據統計的觀念。

  ……

  “老臣恭喜陛下，有此火炕，我大秦帝國北境之中的國人百姓有福了！”左相王綰朝著嬴政肅然一躬，臉上滿是欣喜。

  作為丞相，他自然是清楚，一旦尚工坊試驗出合理的燒炕之法，火炕一旦推出，必將會使得北地萬千國人百姓欣喜若狂。

  而火炕的想法來自於始皇帝，這讓王綰心中有一種天命如此的想法，一時間，對於眼前這位至尊的敬畏，不由得更深了。

  “臣等恭喜陛下，如此天縱神物，必將會讓大秦國人百姓安然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

  有了王綰帶頭，一時間，整個廂房之中恭維聲大起。

  “天命於朕，天命於大秦，天命在於諸公——！”這一刻，哪怕是始皇帝，心下也有些振奮，畢竟火炕必將會改變北地國人百姓的生活。

  百年以來，每年一次的雪災，將會大規模瓦解，這對於大秦帝國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作為帝王，作為親手推動這一切的人，嬴政自當振奮。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

  對於群臣的恭維，嬴政坦然而受之，雖然他不需要這種傳言，天命，箴言的加持，但他也不會違逆眾意。

  他已經在神壇！

  雖然將一個平凡的人推向神的危壇，是一種迫不得已的事情，但兼並六國，一統八荒六合，對於中原大地之上的國人百姓而言，他就是神。

  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神！

  他的名字與神同行，這個世間，最驚心動魄，最蕩氣回腸的豪言壯語，大抵隻有兩個字，方能讓人熱血沸騰！

  始皇！

  ……

  再一次返回書房，嬴政神色肅然，他心裏清楚，尚工坊的試驗需要一整夜的時間，而接下來便是將火炕推行。

  心中想法不斷地生出，又一次一次的被嬴政否決，救災是大事，但卻並非是一定要推行的那種。

  若是救災與土地改革二選其一，根本不需要想，嬴政肯定會選擇土地改革，他這一生，波瀾壯闊，已經見過了無數的大場麵，也曾手刃仇人。

  對於死亡，他並不畏懼，也並不在意殺人。若是殺人能夠讓天下太平，嬴政就敢下令殺光所有的心懷不軌者。

  雪災造成的死亡，在普通大眾眼中，那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人命大於天，但是在嬴政眼中，有時候人命大於天。

  而有的時候，人命就是一個數字，隻要這個數字達到一定的程度，沒有一下子削減太多，他都可以做到不在意。

  普通人著眼於活著，而他著眼於大秦帝國活著，高下不同，在意的東西自然是截然不同。

  這一點，毋庸置疑。

  隻是若可以，嬴政還是想兩者都要，畢竟數字，也是他的國人百姓。

  帝王！

  雖然霸道絕倫，雖然誌在天下，但是嬴政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經曆了嫪毐與趙姬事件，以及公子成嬌一事，他心中的情感反而比一般人更脆弱。

  巍巍大秦，千秋偉業，卻有皇帝，沒有皇後，正是這一點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