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了，不裝了。

  天下從來沒有規定，修仙門派不能與朝廷同流。就在天師門內部亂哄哄的時候，皇室突然授旨欽點天師門為官方指定修行門派，頓時使得舉眾嘩然。

  “也不知道是聰明還是愚蠢。”

  “他們會接受嗎？”

  瀏覽過各方信息，謝雲書把鴻書集往桌子上一丟，然後就伸了個懶腰，略帶嘲笑地回答了李憶如：“會。畢竟張東臨前輩的宗旨，是廣開天下修行之門，有教無類。借助朝廷廣開分壇，也算是圓了張天師生前的大願。後輩門人那得多孝順啊？”

  “……”

  就算李憶如不太喜歡多管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大體也能聽懂謝雲書是在嘲諷歎息。

  不過想要讓天師門安定下來，掌門孟章大概會接受這個冊封，使得天師門成為某種意義上，世俗層麵的“天下第一仙門”。

  謝雲書頗感滑稽道：“憑心而論，雖然有些祖師不幸的意思，但這樣也算圓了孟章的理想，可隨後而來的麻煩，卻也非常多。被孤立之後，天師門要怎樣與其他派門共處，就是他們第一個要頭疼的難題了。”

  “難道他們還敢對盟友表現出敵意？”

  李憶如不太確信地說：“應該沒有那麽笨蛋？”

  “直接表明對敵的態度，肯定是不會的。但有了合理的理由，追查一下破壞那座塔樓的真凶，順帶跟各大門派示個威，難道還不行？”

  謝雲書不想過多用惡意揣測別人，但天師門如今無疑已經被孟章架在火上烤：“憶如你不太明白。天師門下層的千百弟子，肯定不會拒絕與朝廷接觸。縱使其他幾位長老有所非議，他們也無法違逆整個門派上下的大勢。”

  “聽起來，挺民主？”

  “不如說既得利益者裹挾了民智未開化者的民意，逼迫天師門上下同意這個決策。”

  之前就有提起過，天師門廣收門徒，裏麵除了一些真底層，很多是富家子弟。現在整個神州的生產力水平，完全超越了封建社會，但思想上卻還有些跟不上。

  不好聽一點的說，“泥腿子”哪裏敢胳膊肘扭大腿呢？

  就謝雲書上輩子所見，資本操縱民意的事，難道還少了麽？

  謝雲書用腳去思考，都知道孟章會潛移默化，借大多數的口，促使全體默認接受朝廷的冊封：“而且，人家跟朝廷各取所需，咱們也沒辦法指責不是？”

  “唔……”

  李憶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想了半天才說道：“那雲書哥你準備怎麽辦？”

  “不怎麽辦，看他們先幹什麽吧。”

  天師門不主動跳出來犯錯，謝雲書總不能插手人家門派內務。

  但孟章背後既然有敖旭出謀劃策，那麽想必他也不會做出太過分的舉動，以免刺激到謝雲書，導致一切計劃徹底崩盤。

  於是，在接受了皇室冊封之後，天師門便索性以對抗凶獸為名，主動與朝廷合作，在神州各地建立分壇，開始了新一輪擴張。

  當然，縱使存在著門戶之見，孟章肯定也得拿出相應的好處，將鍛靈體術一些淺顯的內容傳播出去，從而擴大天師門的影響力，並令朝廷嚐到一點甜頭。

  不過說句實話，絕對不是以前的修仙門派敝帚自珍，而是修仙對資質和心境，確實存在著相當高的要求。

  鍛靈體術因為修行緩慢，在入門一道已經算眾仙家派門中，難得極為容易的一種。

  可朝廷就算弄到一點點入門口訣，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仍然非常困難。

  因此，孟章壓根對外泄一點口訣不在意。

  在一發現這個事實，朝廷就很不高興。各地官府投入那麽多，結果回報完全不成正比。

  孟章瞧著天師門在各地“開花結果”，正是誌得意滿憧憬將來的時候，哪還顧得上那麽多，索性就傳授了一些稍懂術法的人都能布置的陣法出去，與對方各取所需。

  而再往後，一開始的欣欣向榮，逐漸烈火烹油、繁華著錦，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孟章這是太迷信敖胥了吧？”

  接到最新的一個情報，謝雲書的語氣稍帶沉思，去了新蜀山上與大家一起碰了個頭，說道：“朝廷在借殼下蛋，咱們靜觀其變。”

  難得見謝雲書這麽嚴肅，草穀不禁好奇道：“借殼下蛋？”

  “各地的天師門分壇，跟天師門還有一毛錢關係麽？”

  謝雲書一眼洞穿了本質：“完蛋玩意兒敗家子。”

  “嗯，這些所謂的天師門分壇，看似是由天師門派出一些長老、高層門人教授課業，但他們的管束權力完全受製於……朝廷。”

  玉書輕輕敲打著手中書卷，第一個接了謝雲書話茬，說道：“除非朝廷與孟章另有約定，否則沒有任何理由，孟章會將自己的成果拱手讓人。”

  “約定？”

  謝雲書認真考慮了一下，說道：“世俗的歸朝廷管，仙門的歸天師門管，天上的歸敖胥或者神族管？”

  “不無可能。”

  白色的瞳眸毫無起伏，令人看不出情緒波動，青石僅是就事論事，說道：“但我不認為等到了後期，朝廷會甘心讓一個孟章做大。”

  “確實。”

  說到底孟章就算有敖胥賜予的底牌，但真實修為並非不可戰勝。朝廷最大的優勢就是人多……將來麾下修仙門徒變多，真要攏聚一大批方士，團滅天師門都不是不可能做到。

  如果沒有敖胥的承諾，謝雲書很難相信，兩邊真能完全和平共處。

  不過老謝出關之後，對仙人的水平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還是有些不太覺得，朝廷有那個能耐對抗得了天下仙門：“他們之中沒有仙人，又要怎樣讓諸多仙門服膺？”

  “一開始是沒有，才需要孟章協助，依賴天師門的力量。”

  謝雲書娓娓道來：“可朝廷是能逐漸擴大勢力的。”

  青石心思一動：“難道他們想先從邪派下手，洗脫罪責，納入囊中？再往後，才針對各大仙門？”

  “這，是否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韙？”

  玉書正是理解青石的意思，才覺得格外危險：“人界招搖撞騙，陰謀詭詐的修士到底不是多數。這樣做，未免有辱聲名，容易招致反彈。”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知道什麽是修仙界的聲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