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也經曆了爛柯之事，上回一別已是數十年前。若非憶如有往夏侯府說明，我可真要擔心你這位大神仙，遭遇了什麽不測。”

  “說起來，上次是不是你的烏鴉嘴咒的我，所以我才翻車了？”

  “時間過去那麽久……我也記不太清楚，有沒有給你祈福。”

  花燈焰火，小橋流水。景安的街道上，夜晚依舊人行如織，燈火通明，頗為熱鬧。暖風吹來略帶煙火氣的酒香，更是令人醺然欲醉。

  在一艘遊船內相對而坐，本來兄弟倆隔世重逢，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謝雲書開口就這麽不留情麵，還是令滿頭華發的夏侯瑾軒好一陣哭笑不得，隻能幽默地反口開了個玩笑。

  謝雲書瞧了瞧夏侯瑾軒道：“大少爺，算了……夏侯府都快跟咱們無幹了，不如叫你瑾軒。修為不錯啊，挺令我意外的。”

  “不然也沒法活著再與你見上一麵。”

  “不過，人老了終歸倒嗓咯，沒以前那麽圓潤悅耳。”

  夏侯瑾軒搖了搖頭道：“你以為誰都如你們一般，能夠長生久視？”

  謝雲書攤手道：“我又不是沒提議過，給你煉些長生藥，是你自己非要拒絕。”

  “越是這樣，反而越不在意。”

  夏侯瑾軒正色道：“除了你們以外，在這世上，我與瑕已經沒多少認識的人。活得再久，卻也沒什麽值得強求，隨遇而安吧。”

  “嗯……”

  “對了，那一位呢？”

  “我們剛回來，夢璃去幻瞑界陪陪她娘，所以沒有一起來。”

  坐在一艘遊船上，順著內城河隨緣漂遊，卻也悠閑自在。船上也早早置辦好了一桌子水酒，以供大家取用。當然就算沒法弄熱食，謝雲書也能隨時從煉妖壺裏做一桌出來，更不用擔心冷場掃興。

  不過除了祈一聲不吭地當著“幹飯人”，大家的興致都集中在聊天上。

  謝雲書幹脆拋去了對他來說，隻有這區區“半天”的苦惱，跟夏侯瑾軒隨便聊了起來，望了望一旁幾位說道：“所以，這位穿著青衫麻衣的中年大叔，就是憶如跟我提起過的小寒江了？”

  “咳，咳咳……”

  幾十年前李憶如回來時，夏侯瑾軒剛剛收養顧寒江，當時還是個小娃娃，現在已經邁入了中老年。但被謝雲書這麽一個長輩喊大叔，確實挺令他頭大的，一時半會真適應不了，該用什麽樣的態度與依舊劍眉星目，一副神采奕奕青年模樣的謝雲書交談。

  “嗬——”

  一前一後兩聲輕笑同時響起。跟著顧寒江一起來的，自然少不了他的好朋友閑卿，以及養女兼徒弟明繡。

  前者乃是一頭千年狼妖，跟顧寒江有過命的交情，一直看護著明繡。後者便是顧寒江自幼收養的孤兒明繡，這麽些年下來，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美人。兩人這麽揶揄一笑，頓時使得顧寒江有些尷尬的下不來台。

  但長輩當麵，顧寒江又沒法拿這徒弟怎麽樣。因為明繡一直對顧寒江有種超過父女、師徒的孺慕之情，給她點陽光就要燦爛。

  所幸就在顧寒江想要嚴肅地糾正一下明繡態度的時候，謝雲書已經先一步開口說道：“寒江你也不用為難小繡兒。咱們之間按理而言，應該各論各的。你既是無垢守護，那就當清楚我的身份。”

  “這……我明白了。”

  雖然有從謝雲書身上感應到九泉的氣息，此刻得到肯定的答複，顧寒江心中大石才算落了下來。

  不過，謝雲書既然不認是他的長輩，那見麵禮顯然也隻得給明繡那一份……腦中略一琢磨，謝雲書一尋思明繡怎麽算，都是他們夏侯府嫡傳的一脈，倒是得費上一番心思。

  “還好之前有在異域，問過那位道具家，要了不少器具、神器的打造手法，不然還拿不出像樣的禮物來。”

  仰仗兵厄之力，謝雲書鑄劍製器，可謂一把疊滿被動buff的好手。而他要送給明繡的，卻是一盞天道明燈，在異世界可以算是鼎鼎有名。雖然看似是一個精致的八麵紙燈籠，上麵簡單點綴了繡竹幽蘭。實際上這一盞明燈，卻堪稱一件極為神妙的法寶與武器，尤其得到了謝雲書的蘊劍之氣灌注，在這少說也是罕見的仙器至寶。

  謝雲書將這盞燈放到天上，緊接著就見到它光明大作，仿佛令夜晚化作晴空白晝，卻不是那麽的刺眼，給人一種溫暖和煦的感覺：“這算是一件道門的法寶，驅邪誅魔頗有幾分妙用。另外，這本《白陽明訣》你也帶著修煉吧，算是配套的功夫。”

  “謝謝師公。”

  平日裏就喜歡用燈當武器，明繡自然看得出來，這盞明燈的不同尋常，一改平時高冷的態度，喜滋滋地收了下來，順帶還朝她師傅炫耀了一下。顧寒江見狀，卻也隻有一臉無奈。

  不過，送禮物好送。“鬼父”這種棘手的關係，謝雲書還真不太好處理。

  雖說明繡跟顧寒江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但總歸年齡差異極大。而且師生外加養父女的戀愛關係，別說是現在，就算是謝雲書上輩子所處的時代，都不太能被世俗容納。

  所以，為了防止明繡剛則易折。謝雲書才找了一套《白陽明訣》出來，希望她能像這份法訣的創造者，如同“天之光”一般溫暖照人，逐漸改變有些陰鬱的心性，以及對顧寒江的過度依賴。

  不然的話，謝雲書還真擔心，明繡有朝一日給顧寒江下藥，把顧寒江給逆推了——夏侯瑾軒擺明了想讓他多照應一二，卻也不能放著不管不是？

  “好了雲書，大晚上的你點燈，還不讓不讓人睡覺了？”

  “大晚上的，正經人誰睡覺啊？”

  讓這盞明燈滅了，從空中旋轉著飄回了遊船上，落在明繡的麵前。謝雲書隨機對夏侯瑾軒道：“你得理解我。對我來說跟你隻是幾天不見，結果你現在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很多紛雜的情緒，需要平複一下。”

  “唔。”

  這倒是謝雲書的大實話，所以為了能讓夏侯瑾軒有個送葬的，幹脆邀請道。

  “要不要住進煉妖壺？那裏有很多新鮮的東西，都是六界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