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書怎麽突然把這枚丹藥給我？”

  “瑤池太妙丹這顆留著也是留著，不如當禮物送給你娘啊。”

  “那你……”

  連續去了好幾個地方，謝雲書都快忘了，他還有剩一枚瑤池造化丹。但上次他重鑄肉身，都已經把體內藥力耗完了，往後也是永生不滅，再留著這顆丹藥沒什麽意義。

  或者說，他隻要想做一顆丹藥出來，已經不是太難了。而不想讓往後還沒影子的後代，被嬋幽給工具化，謝雲書想了想，還是提前處理來的更好。

  總得來說，家和萬事興嘛。

  謝雲書也不想讓柳夢璃難做。該給丈母娘一點麵子，那仍是得給的——他可是有三個丈母娘的男人，一定得自覺一點！

  所以隔了幾天之後，他就專程走了一趟幻璃鏡，跟柳夢璃把他和李憶如商討的結果，跟她說了一下：“總而言之，我和憶如都不想，將來與你有了孩子之後，仍然要受到族中規矩束縛。”

  “這……謝謝。”

  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要說柳夢璃自己對來自嬋幽施加的壓力，心頭沒有一點負擔，那絕對不可能。但如果能讓她娘重掌夢貘，柳夢璃便可以自然而然地退位。

  當然，或許嬋幽出於公心考量，會覺得柳夢璃已經青出於藍。可說一千道一萬，嬋幽仍然是柳夢璃親娘，隻要於族群生存無礙。權力的交替，反倒是無所謂了。

  忙完了幻璃鏡這一陣子，柳夢璃難得跟謝雲書一起去了遭蜀山。雖說對外麵講，蜀山一般不會讓妖魔登門，但實際而言，到了李逍遙這一輩，一向是睜一隻閉一隻眼。

  而且，柳夢璃來拜見家長，那也是分所應當的事？

  “怎麽今天來了蜀山？”

  不知道為啥，在謝雲書跟柳夢璃成了婚之後，草穀對柳夢璃的態度卻柔緩了許多，始終帶著和煦淺笑，今天居然還心情不錯地拉著柳夢璃的手，走到丹房一角坐下：“你娘不是很不喜歡我們，一直很排斥你到人族的修仙門派來？”

  “娘她的性子大略是改不了了。但今天雲書說有很重要的事，想讓我來幫著勸一勸您？”

  “勸我？”

  草穀視線一斜，瞥了謝雲書一眼，實在想不到謝雲書又能惹出什麽禍：他不是剛結婚閉關出來麽，怎才出來就又多了一堆事情？

  謝雲書幹咳了一聲，索性開門見山道：“娘……啊，喊錯了，師傅。”

  “……你這兩天喊靈兒姑娘喊順口了？”

  這一開口，就把草穀給驚了一跳。略帶責怪地看了他一眼，草穀正色道：“說吧，有什麽事情得找我？”

  “此事涉及蜀山立派根基，我覺得，還是把大家都找來商量一下比較好。”

  “這，也罷。”

  就算謝雲書離了門派，草穀卻也沒拿他當外人，很快就將幾位長老，以及包括淩波姐妹，鐵筆在內的高階弟子，全部召集到了丹房。唯獨李逍遙收訊晚了一點，過了一陣子才抵達蜀山。

  但等人都齊了，謝雲書竟然下一秒，就讓大家稍安勿躁，然後集體施法轉移到了煉妖壺裏。被這麽一搞，李逍遙不禁一陣無語：早知道謝雲書還要回來，他在姑蘇和仙靈島還來回個什麽勁？

  不過，一看到眼中熟悉的懸空蜀山群峰，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鴉雀無聲。不需要太多的解釋，身旁充沛至極的靈力，實際已經說明了，謝雲書的某種想法。

  “師傅在這裏煉化功力蛻鑄仙身，應當在過一兩年就差不多了。”

  “你，可真是給了諸位師兄弟一個驚喜。”

  雖然蜀山可以複刻到一模一樣，可大家都是半仙之身了，哪裏還不清楚周圍什麽情況，自然不會認為眼前一幕，僅僅乃是幻覺。

  草穀和太武對視了一眼，繼續說道：“太武師兄，你以為如何？”

  “一貧你覺得呢？”

  “小謝在這裏另建蜀山，大概是為了解決六界人間人妖平衡之疑難。是故，蜀山仙身已成之人，他以為該進入此間修行。”

  畢竟提前通過氣，李逍遙不卑不亢說道：“我覺得此事可行。蜀山立派宗旨，不為成仙問道，隻求蒼生太平。可，吾等修為已至如此境界，卻也不便因噎廢食。”

  “師兄此言有理。”

  玉書看了眼不發一語的青石，大略能理解同修的想法，狐狸眼輕輕一挑，道：“若吾等仙身有成，又群聚於蜀山修行，既不飛升，又不隱退，難免會引來天妒。如果因為咱們，而導致妖魔之禍再生，卻又是大大的不該了。”

  “玉書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青石補充道：“何況，諸位師兄弟情誼甚篤。若是因此天各一方，卻也有悖我蜀山修行義理。縱使修來仙身，又有何用處？”

  “正如幾位師叔所說。天道，人道，原本就有些矛盾。仙者，欲往成神修行，卻又將受製於天。可我蜀山修行法門，本意不在於此。倘若不能有所決斷，再想更進一步，勢必有所窒礙。”

  “嘿，小謝你也不用這麽囉嗦。”

  罡斬倒是大氣豪爽的很：“直說吧，老謝我一向無所謂。回不回山門，也就是想念大家見見麵圖一樂。天下之大，大可去得。真要搬到你這邊，我也挺樂意。”

  “喲，我還以為老謝你會覺得這邊很寂寞。”

  “修行人要是耐不住寂寞，那我這一身修為可是白來了。”

  罡斬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道：“再說，除了太武師兄看重蜀山道統，諒必會在門派傳承有序之後，再想仙身之事。咱們大家都不是那種墨守成規之人，哪裏來那麽些條條框框？”

  “罡斬，慎言。”

  事到如今，唯一沒發言的就是太武。但與罡斬所想的不同，太武雖然看重原本蜀山的基業，但對後代延續卻也極為在意。

  所以，太武罕見的並沒有排斥仙人遷派的決定，隻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問道：“雲書，吾以為你不會冒然做出這種安排，其後是否還有另外一層考量？”

  “這就是我找來夢璃的主要原因了。”

  “柳姑娘？”

  麵色淡泊至極，太武一直不見喜怒，剛嚴威肅道：“與她有何關聯？”

  “情況是這樣的……”

  把之前在繁世複生趙靈兒，以及有關九野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給幾位蜀山核心人物知曉。謝雲書差點把嘴唇都說幹了，然後指著柳夢璃道：“我認為，就算咱們成了仙，也依然該遵循之前的派規，不因循守舊，廣納天下之長。”

  “怎樣廣納天下之長？”

  玉書奇道：“汝等是通過特殊手段，穿梭盤古夢境與六界。難道也有辦法，讓我們去往哪裏？”

  “我和夢璃現在是能聯絡上幽蓮神女的。而隻要她恢複了神力，通過幻瞑座與煉妖壺感應，再由夢璃催動夢境之力……”

  謝雲書深信不疑道：“這樣，我們應當就能再過去。”

  “這，倒是有些意思。”

  平日裏隻要沒什麽大事，大家都是宅在蜀山上無所事事。但日後如果成仙了，找個好玩的地方去轉一轉，那似乎也沒什麽得拒絕的道理？

  罡斬捏著下巴問道：“那邊的高手多嗎？”

  “多，非常多。”

  謝雲書篤定道：“雖然諸位師伯師叔，已有近乎仙道修為。可真要去那一邊，我覺得還是修成仙身了再說。”

  “哦？”

  “主要那邊有些邪魔外道，頗精邪法。如若煉化靈族甚至能一步登仙。對於這種人，蜀山一向是下手不容情。可，咱們是去謀發展，又不是為了去犯險。出了什麽差錯，豈非不美？”

  眼見謝雲書言之鑿鑿，草穀卻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重點，問。

  “雲書，那個幽蓮神女跟你很熟悉嗎？”

  “呃，一般般。但我與幽蓮神女，現在因為幻瞑座的關係，算是同坐一條船。”

  謝雲書言簡意賅道：“有這樣的合作基礎。咱們有人過去的話，應該還能得到一定招待。但人心隔肚皮，幽蓮神女可以信任，卻不代表別人能夠信賴。”

  “不錯。何況，此事尚不必急於一時。縱使是兼濟天下，亦須量力而為。吾等亦從不強迫，門下弟子不分輕重斬妖除魔，而忽略自身性命。”

  青石掂量兩下手心裏的黑白棋子，算是作為眾人的大腦，代為拍板定案：“我認為，大致可以按照雲書的想法執行。隻是此地雖一切如舊，內裏陳設尚須專人打理……是否需要安排幾位弟子，進入內中修行。”

  “幾位長輩看著辦就是。”

  謝雲書道：“咱們來這邊，通俗一點講，一是為了留退路，二是為了修行。下麵的弟子修為沒有一定程度，突然享受到過於充沛的靈氣，說不準會導致根基不穩。而蜀山本身的靈力足夠，沒有必要全部搬到裏麵來。”

  “的確如此。縱執掌天下仙門牛耳，非吾等所執著。可萬一人間失序，難免會引發躁動。”

  玉書一拍掌心卷起來的藍皮書卷，道：“太武師兄，咱們門下弟子雖說不多。但如今不過是照料師姐飲食起居，卻也不需太多弟子。”

  “我留下陪師伯。”

  淩音首先決定道：“於我來說，修行才是首重。門中若有任務，我與姐姐都會當仁不讓。可草穀師伯與亡師情誼甚篤，還是由我來留下就好。”

  草穀道：“我門下尚有兩位蘅子輩弟子，不必麻煩你們。淩音你與淩波，不妨多作曆練。”

  “我，還是與淩音一起留下吧。”

  淩波道：“師伯，不管……他怎樣作想，何時會來。我以為留在此地，更能助我靜心清修，稍減雜念。”

  “這，你既這般作想，我也無從勸阻。”

  對淩波姐妹一直諸多照料，既然清楚淩波有煩心事，草穀也就順勢默許。

  謝雲書背在後麵的手非常自覺地，把前幾天跟李憶如胡鬧過的河流山泉給拆了，不然可太不好意思了：“那師傅你什麽時候搬過來？”

  “我就不走了吧。反正在收拾完之前，日常起居，去你們仙靈島也可以。”

  草穀道：“另外，你不是說什麽都能做現成的？”

  “嗯。”

  神力與仙、人最大的不同，在於對物質的還原入微，已經到了一種極致的程度。傳說飛蓬鎮守的神界天門，縱經無數激戰，毀掉的磚瓦，都會自行修複。而一些神明的神力，修複諸多物質，也是手到擒來，損耗不重。

  而在煉妖壺裏，謝雲書更近乎無所不能，隨便就將丹房還原的與蜀山一模一樣：“師傅如果還有什麽不便，您就跟我直說。”

  “藥材能不能捏？”

  “這……其實就算是神明，也不太容易做出各種藥材。還好我有一株天地靈根，穀神玄氣和天堂鳥的甘霖搭配。你要是願意研究，大可以讓天堂鳥給你種啊。”

  “哦，這樣可太好了。”

  草穀還是有著長輩的自矜，之前看謝雲書有兩位妻子在家，卻也不好把謝雲書叫過去給她“研究研究”。既然穀神玄根和天堂鳥，都成了這片天地的新的靈力來源。草穀也就不再客氣，安安心心地住了下來。

  緊隨其後，謝雲書道：“另外，我得跟大家聲明一件事。繁世那邊，人妖靈三族混居。雖有不同國度，不同傾向，總體都隻是處於‘偏見’範疇，而非你死我活。”

  “你是擔心我們將來幽蓮女神有衝突？”

  玉書思量道：“其實，此事很好解決。吾派時常收留一些受妖魔所害的孤兒，難免對妖有歧見。但外部蜀山，總要有人繼任掌門，或者負責主持大局。”

  謝雲書心思一動：“玉書師叔的意思是？”

  “隻要大方向不曾差錯，輔佐執掌門派也無不可。過於固執仙妖之別，偏執己見的弟子，本身也很難成就仙身。”

  瞧了眼太武，玉書道：“太武師兄可是劍聖師伯的弟子。以劍聖師伯嫉惡如仇之性，太武師兄行事雖顯剛嚴，也從未因自身喜好，而裁定妖魔好壞。”

  “正巧把門派裏的死腦筋，都送到另外一邊去教化一下？”

  “哼！”

  餘光掃及眾人憋笑，太武重重了哼了一聲，一下子就堵住了幾個人的嘴。李逍遙輕咳一聲，道。

  “我看，不如先按照雲書的想法，發信各派，公論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