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不知什麽時候多了起來，也不是單純的人，還雜加著不少車輛馬匹，大件小物。肖勁恍然中有些熟悉，這像大集市嗎？或者叫難民潮，亦或者叫大搬遷！

  終於弄明白了，隨看西部邊境與趙軍的即將開打，恐懼的人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逃離。當然有錢有勢的人在這一方麵更加消息靈通，也更加有能力有辦法成為第一批行動起來的人，比如謝家。

  “哎，那不是老誰家的小誰嗎？怎麽有興趣一個人在街上閑逛呢？”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肖勁循聲望去，對麵二樓的酒館雅間窗戶口，謝晉正手執酒杯笑盈盈地看著他。

  “原來是謝老大人！”肖勁拱手施禮。

  “小子肯不肯賞臉陪老夫喝幾杯呀？”謝晉笑著問道。

  反正也沒有地方可去，肖勁點點頭：“豈敢豈敢，晚輩恭敬不如從命！”見他招招手，肖勁穿過人流車流徑直走了過去。

  二樓雅間的小門敞開著，剛剛聚餐的人都被謝晉請了出去。席麵撤了下去，又叫了幾個時令小炒拚盤，一盞酒，一壺茶。這才叫人關上小門，吩咐不聽呼叫，不許進來叨擾。

  謝晉給他斟了一杯茶，肖勁受寵若驚，連忙站了起來。謝晉笑了笑，示意他坐下：“這茶是南方運來的毛尖，一兩茶葉一兩金，喝上一口沁人心脾，陶冶情操，妙不可言啊，你嚐嚐。”

  肖勁施了一禮，端起茶杯小泯一口，確實清香無比。連連點頭道：“好茶，好茶！”

  謝晉微微一笑，“茶葉我隨身帶著，就是這兒的水不怎麽樣。要是換成無為觀的甘甜泉水，再由我那孫女親自煮茶，嘖嘖，那就更好了！”

  肖勁一愣，無為觀，道觀？孫女？不會是清靜散人謝雨霏吧？

  謝晉見他麵有慌亂，知他已經猜曉，笑著問道：“聽說你那便宜老丈人藩覆雲回來了，怎麽不見你前去拜會呀？”

  肖勁麵露尷尬，如實說道：“已經前去拜會過了，隻不過沒有進去而已。”說罷，臉色微微發紅，心道，這下該被老頭狠狠取笑了。

  謝晉隻是淡淡一笑：“哦，那就是把你擋在門外了？藩覆雲也真是，做出這副樣子幹什麽？你與他女兒已然拜堂成親，來日你開刀問斬，他做為你妻族一方的人是無論如何也逃不了被連誅的命運的！”

  這下肖勁可裝不下去了，他勃然變色道：“老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謝晉淡淡說道：“你現在看似平安無事，實則凶險之極。一張密織大網正在向你兜頭罩來，彼時你將逃無可逃。潘覆雲一介武夫尚能看清其中厲害，極力與你撇清關係，你也不笨，不會看不清你的處境吧？”

  肖勁的嘴角抽了抽：“老大人說的是與趙國人的大戰吧？”

  “不然呢？”謝晉又喝了口茶道：“正是拜你所賜，我們謝家在那裏的財產才不得已緊急轉移，日夜不息。這還不算帶不走的良田美宅，你光是讓我謝家一家就損失家資幾百萬，以後好幾年都未必會緩的過氣來！”

  “老大人就如此篤定粱國必敗？”肖勁不滿道：“再說，就算我依約而行，讓趙國人占盡便宜，也不能保證兩國和平，相安無事。須知趙人凶殘成性，貪得無厭，亡我之心不死。既得邊城，又下厲城，雄視千裏沃野豈會不得隴望蜀？東進攻梁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怎麽就全怪在我的頭上？”

  “小子莫要氣急敗壞，”謝晉安撫他道：“別人不知，我又豈會不知？我並沒有怪你，不然也不會邀你前來飲酒喝茶了。來來來，喝酒。”

  肖勁也覺得自已過於激動，努力平複了心情，喝了一杯酒，卻被嗆的連連咳嗽起來。

  謝晉笑了笑：“我不怪你，不代表就沒有別人怪你。日後趙軍攻城掠寨，震動朝廷之時便是對你清算之日，到那時怕是誰也保不了你了！你這一族，你妻族，你母族怕是都要受到牽連，也怪不得潘覆雲怕的要死。”

  肖勁說不出話來，因為謝晉說的他都懂，天法反駁，自已不是連公主都見不到了嗎？

  他歎了口氣：“我與藩靜紫的婚事沒有經過她爹的同意，應該不算數吧？”

  “嗬嗬？”謝晉像看弱智一樣看向他：“天地也拜了，酒席也吃了，禮金也收了，洞房也入了，你現在說那是鬧著玩的？”

  “那我現在與她和離了，還來得及來不及？”肖勁問道。

  “哦，你要這麽說好像還是一條出路，不過要快喲，起碼要快過梁軍戰敗的消息傳到朝廷。”謝晉說道。

  “明了，我即刻去辦！”肖勁說道就欲起身。

  “等等，你也不問問此事還有沒有回旋的可能？”謝晉叫住他。

  “還有回旋的可能嗎？”肖勁自嘲道。

  “藩家勢單力薄，力有不逮，對你幫助不大。但是如果換成一個公卿世家出麵，別的不說，保你一命還是能夠做到的。”謝晉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現在作成這樣，人人避爾不及，誰又肯助我？”肖勁搖搖頭。

  謝晉說道：“事無絕路。這次本來請你喝酒，看來酒不適合你。我看無為觀的毛尖茶挺適合你，清風徐來，飲茶做對，也不失為人生美麗風景。”

  “小子受教了！”肖勁深施一禮，漠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