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梅梅出去沒一會，江詣的手機就響了，他也直接接了，沒避著誰。

  電話總共也沒講幾句，江詣就嗯了一聲，哦了一聲，再加點個頭，可惜對方也看不著。

  周數撚著牙簽起來，嚐了塊哈密瓜，夏天的桃和西瓜都過了季，陸續上來的是哈密瓜、柿子和冬棗，哈密瓜綿綿的，周數不太喜歡，吃了一口，想放下，又看了一眼江詣。

  江詣正好講完電話，撇了周數一眼：“我又沒逼你吃進去。”

  “算了，我還是吃吧。”往裏一丟，周數仰頭一口吞了，他麵無表情的嚼著綿軟的哈密瓜，感覺好像還有籽沒有處理幹淨，“催你回去呢？”

  江詣往裏推了推，手機推進褲兜：“嗯，店裏很忙。”

  周數還沒嚼完呢：“看得出來。”

  一塊哈密瓜跟毒藥似的，吃又不吃，要吐又不吐，說個話都含含糊糊的。

  周數本來就坐著，突然抬了個眼對上了江詣的表情，警惕道：“你要幹……唔……”

  江詣兩根手指掐住了周數的嘴：“咽下去再說話。”

  周數心說我吐你臉上！

  然後咽了下去……

  “這個……”江詣要走了，他指著桶裏那家夥，還是叫不出不知道真是這些亂七八糟的名，還是周數臨時編出來驢他的，反正都不正經，“它什麽時候能蛻完殼？”

  “三三啊？”周數兩手一撇，極其不負責，“我也不知道，第一次，沒經驗。”

  江詣：“……”

  “算了。”江詣擺擺手，“蛻完了，跟我說一聲。”

  周數就是嘴賤：“怎麽，幫他坐月子啊？”

  江詣單手拿起旁邊的一個籃球就砸過去，周數會打球，更何況江詣這與其說是砸他，還不如說是送球，一手就接過了球：“別，我這地方小，耐不起折騰。”

  江詣眼皮垂下，看他還坐著：“多起來蹦噠幾下，在輪椅上沒坐夠啊？”

  周數還笑，這球是李桐擱他這，不是很幹淨，周數隨手放到了地上，籃球在地上滾了一段，最終被衣櫥攔截了去路：“那你呢，能站起來的那一刻是不是感動得痛哭流涕？”

  江詣：“不記得了。”

  周數哦了一聲：“那很棒棒呢。”

  他小手一拍：“去吧，去創造美好的明天～”

  江詣腳跟一旋，整個人轉過身：“嗯，走了。”

  他過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件外套，進門的時候被袁梅梅掛在了門口的衣帽架上，等江詣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掛在那的外套，也不用再問他媽了。

  江詣留在原地，有點猶豫，要不要去說一聲，他其實很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對他媽也好，對周數也好，有些東西，就是很麻煩。

  還好袁梅梅自個聽見聲就出來了，她扶著牆壁走出來：“小詣，要走了？”

  江詣點頭。

  袁梅梅不舍，她搞不懂為什麽還在上高中的孩子，要因為打工而和他告別，一想到這，袁梅梅眼淚就要掉下來。

  江詣最怕這個了：“下次再來看你。”

  袁梅梅偷偷抹了眼淚，一路把江詣送到樓下：“媽媽下次再去看你，菜還是要吃新鮮的，不要將就，你還在長身體，牛奶不要斷，沒錢了就跟媽媽說，知道了麽？”

  她明知道江詣不可能再要他的錢了，還是這麽問了。

  江詣點了頭：“上去吧。”

  袁梅梅不會上去的，江詣知道她一定會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什麽都看不到，然後還在那哭，有些東西多了就像劇本，你無法否認她的愛，但是都知道下一步了還得應付真的很累。

  江詣一直走到門口都覺得有一口氣鬱悶在胸口，他站定在門口，想掏煙，剛摸出打火機……

  “你在幹嘛！”

  獅子吼。

  江詣手一頓。

  學校的門衛大叔已經熟練的推開大門，從裏頭跑了出來：“你是不是學校的學生？”

  然後不等江詣回答，就自我肯定：“肯定是，在學校門口抽煙是不是很叼啊？”

  江詣沒說話，當然，也沒有絲毫的愧疚反省之意。

  大叔還得教育教育他：“現在的學生啊，不好好讀書，抽什麽煙？吸煙有害健康不知道啊？”

  江詣這回說話了：“知道。”

  “知道你還抽！”大叔吼他，“把口袋的煙和打火機都給我，你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

  江詣聲音有點啞：“趙恒光。”

  “哦哦，趙老師啊。”他在這個學校當門衛當久了，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教師基本都認識了，“煙呢？掏出來。”

  江詣手還揣在口袋裏，他抿了下唇：“沒有。”

  “磨磨蹭蹭……什麽，沒有？你騙……”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這個膽大包天敢在校門口違反校規校矩的學生從口袋裏掏出了十連阿爾卑斯，一水的葡萄味。

  大叔：“…………”

  一口老血噴出來……

  大叔：“你吃個棒棒糖，拿打火機幹嘛！”

  江詣一手拿著糖，一手拿著打火機，他蹭了蹭，拇指一摁，最大的火苗從火機裏爭先恐後的竄出，熱烈的紅映在了江詣褐色的瞳孔中，江詣突然就笑了。

  打開，關了，再打開，火苗來來回回折騰，上班又下班，打火機要是會說話，都得罵人了：“沒什麽，拿著玩。”

  大叔：“……”

  你騙鬼啊。

  他還想說什麽，倏然有個東西從天而降，落在手上了，大叔才看見是個打火機，正是剛才被那個學生來回折騰的：“哎——”

  江詣背對著他，擺擺手：“走了，您收著吧。”

  大叔低頭看看那個打火機，又猛地看向已經跑路的學生：“我要這個幹嘛！”

  江詣舉起手，用牙撕開十連包的第一顆糖。

  吃了一口甜。

  ……

  江詣一路到了店裏，李曉戀正在清理灶台，看見江詣一進來就拿了圍裙係上，停下了手中動作：“呦，今天心情不錯呀。”

  她雙手叉腰，又端詳了一番：“起碼比早上好。”

  江詣係好圍裙了，把脫下來的外套疊好放進自己的櫃子裏：“沒人會因為一大早要起來上班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