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有聲劇8

  　　他們倆的家隔了幾站地，但是他一點也不嫌累。

  　　偶爾，，偶爾，他會故意繞遠了，從各種小巷子裏穿梭送她回家，在夜幕來臨之際，在空無一人的小巷，停下車，深深吻她。

  　　舒聽瀾每次都在心裏感慨，還好，以前她不開竅，家裏管得嚴，如果當初也這麽跟卓禹安偷偷談戀愛，她哪能考上森洲大學？哪能有後來的職業和生活？

  　　但現在的時光，像是多出來的，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隨心而走。

  　　她說，“卓禹安，你能去應聘校園廣播嗎？我想聽你給我讀詩。”

  　　她很遺憾，曾經的卓禹安在校園廣播上，給她讀了整整兩年的詩，她都沒有聽到，就那麽錯過了，現在如果能補回來就好了，她一定每一首都認真聽。

  　　“好。”卓禹安爽快答應。

  　　他說到做到。

  　　第二天放學，隨著校園廣播的音樂響起，他的聲音出現，清晰，簡明，

  　　“下麵，這首海子的《新娘》送給高一（3）班舒聽瀾同學。”

  　　一小段舒緩的音樂之後，就是他的聲音，深情且從容，

  　　“故鄉的小木屋、筷子、一缸清水

  　　和以後許許多多日子

  　　許許多多告別

  　　被你照耀

  　　今天

  　　我什麽也不說

  　　讓別人去說

  　　讓遙遠的江上船夫去說

  　　有一盞燈

  　　是河流幽幽的眼睛

  　　閃亮著

  　　這盞燈今天睡在我的屋子裏

  　　過完了這個月，我們打開門

  　　一些花開在高高的樹上

  　　一些果結在深深的地下”

  　　舒聽瀾站在原地，耳邊充盈著他好聽的聲音，腦海裏閃過一幀幀他們婚後生活的畫麵，如這首詩，一些花開在高高的樹上，一些果結在深深的地下。

  　　他們的愛情開花結果了，一切都那麽美好，於感情而言，她已沒有任何遺憾。

  　　廣播停止之後，她拔腿往播音室跑去，要第一時間看到他，隔了這麽多年，她終於聽到他親口讀這首詩。

  　　卓禹安剛下播，走出播音室，就被她撞了一個滿懷，她不顧其他同學異樣的眼光，環住他：“卓禹安，我回來看你了。”和你走過一樣的路，共享一段青春年華。

  　　家裏烏雲密布，自從上回她找她爸爸談過之後，她一直靜待她爸爸去解決溫蘭母女的問題。

  　　即便真是受溫蘭威脅，有把柄在她手中，那也是他惹出的問題，本就該解決。

  　　然而她爸一直沒有任何行動，甚至看到她的眼神也躲躲閃閃，而溫蘭，照舊開著她的那輛保時捷進出小區，耀武揚威一樣，每回見她都要停下來問她：“瀾瀾，去哪裏？阿姨載你一程。”

  　　她猜，她爸應該找溫蘭談過，但無果。

  　　事情變得棘手起來，她原以為隻是簡單的婚外情，卻不知道背後還有這樣的利益關係，按照她爸的說法，是當年溫蘭等人設計陷害的他，這麽多年，他隻是她們斂財的傀儡，甚至替罪羔羊。

  　　她怒其不爭之餘，隻能盡其所能幫他解決這件事。所以晚飯後，媽媽在收拾廚房，她拉著爸爸下樓談事。

  　　畢竟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了，所以她很理智，也很冷靜，“爸，這些年，你打給溫蘭的每一筆錢，有記錄嗎？或者你和那些逼迫你的人，有來往的聊天記錄等嗎？”

  　　她的鎮定，給她爸帶去安心，想了想搖頭，“給溫蘭的每一筆不是直接打給她的，是以投資名義打到她弟弟公司名下。”

  　　舒聽瀾能想到的問題，對方必然也能想到。

  　　“聽瀾，爸爸對不起你和媽媽，爸爸沒有回頭路。最近棲寧不太平，上邊已經派人下來查了，但是你放心，這些年，我唯一做得對的事，就是沒把你和你媽牽連進來，不會影響你們以後的生活。”

  　　舒聽瀾冷聲：“你出事了，怎麽可能不影響我們。”她和媽媽顛沛流離的生活，怎麽就不影響了？

  　　想到過去，她又覺得窒息，還在拚死掙紮：“爸，你去自首吧。我幫你算過了，如果你是被威脅的，而且所有贓款都不在你的名下，你不是主犯，最多判幾年，我會幫你的。爸，這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我們家唯一的出路。”

  　　隻要他不自殺，他不死，他們家就不會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兩人正說著，身後忽然傳來哐當一聲，她媽媽臉色蒼白，不知何時站在他們的身後，手中的空瓶子砸到地麵，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你，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溫蘭？什麽自首？”

  　　父女二人一時語塞，誰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們說話啊，我就說你們父女倆最近天天瞞著我下樓談心，到底瞞著我什麽事？舒明海，舒聽瀾！”她媽媽厲聲質問。

  　　她爸低著頭，十幾年的秘密被揭穿，整個人頹敗、喪氣、臉上毫無血色。

  　　那一晚，家裏隻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爸媽關著臥室的門，媽媽在裏麵爭吵，歇斯底裏的聲音，以及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舒聽瀾靠在門外沒有進去阻止，媽媽需要發泄，得讓她發泄才行。

  　　她始終相信，把這些霧靄層層撥開，她們家一定能夠迎接新升的太陽。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家裏吵了一夜，恢複平靜之後，她爸爸清晨獨自出門，再也沒有回來。

  　　因為他在出門的路上，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車撞飛了，當場去世。

  　　舒聽瀾不知道他是故意被撞飛的，還是隻是一個意外，又或者是一個謀殺，總之，命運就像一個又一個無法改變的輪回，即便她回到高中時代，預先知道了爸爸的事，她極力想解決問題，極力阻止她們家的悲劇發生。

  　　但是沒有用，事情依然照著原有的軌跡在運行。

  　　她和媽媽看到的依然是爸爸殘破的身體，溫蘭溫簡母女依然來大鬧靈堂，隻是這一次，她和媽媽都很平靜，沒有因無知而震驚，沒有因突然而無措，平靜辦完喪事，和上一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喪事辦完，媽媽一直精神恍惚，被陰影籠罩，一直喃喃自語：“那晚，我如果沒對你爸發脾氣，他是不是會好好活著？是我害死了你爸。”

  番外之有聲劇9

  　　“不是的，爸爸本來就會死的。”

  　　“是我害死你爸爸的。”

  　　“不是，他是自殺的。”

  　　舒聽瀾跟媽媽反複強調。

  　　這次爸爸去世，她很冷靜，一滴眼淚都沒掉。

  　　晚上和媽媽緊挨著睡覺時，她又說：“媽媽，你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做了一個噩夢還有一個很美的夢嗎？”

  　　媽媽聲音沙啞：“嗯。”

  　　“噩夢就是爸爸離世，很美的夢，我跟你講過，我將來會過得很幸福，有兩個寶寶，一個叫舒小念，一個叫舒小荷，你一定要記得，我過得很好。”

  　　“好，媽媽記住了。”

  　　那一夜，母女依偎在一起，她一直不停地跟媽媽說她以後幸福的日子，隻希望媽媽能夠記得這一夜的談話，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等醒來就看到旁邊卓禹安關切的眼神：“聽瀾，你醒了？”

  　　是成年後的他，成熟穩重，讓人安心。

  　　她一時愣住，好半晌分不清這是什麽時候。

  　　卓禹安握著她的手，柔聲說：“你在山裏摔了一跤，腦部受到輕傷，昏迷了一天。”

  　　舒聽瀾的眼神才慢慢有了聚焦，可腦海還沉浸在那個世界裏，心隱隱作痛。

  　　“卓禹安，我回去看你了。”她說。

  　　“我知道。”

  　　“我也努力想要改變我家的命運，改變媽媽的命運了。”

  　　“我知道。”

  　　“可是沒有用，我即便早知道爸爸的事，也什麽都改變不了，反而讓他提前兩年去世。”

  　　卓禹安親吻她的臉頰，“我知道。”

  　　他一直說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你先好好休息，什麽都不要想，那隻是一個夢。”

  　　舒聽瀾剛剛醒，腦子還有一些暈，所以聽話地閉上眼睛繼續睡，但是手卻緊緊抓著卓禹安的手，深怕自己睡著之後，又會回到那個世界去。

  　　好在這次睡得很安穩，甚至連一個夢都沒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來，腦子不暈，精神也恢複了。

  　　卓禹安就在她床邊的沙發上睡著，她稍一轉身，他就睜開眼，“醒了？”

  　　“嗯。”

  　　卓禹安過來躺到她的身邊，把她抱進懷裏，低頭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她點頭，“我很好。以前每次想到媽媽都很自責，如果自己聰明一些，能夠早些發現爸爸和溫蘭的事，我們家或許不會走到那一步，但是現在，回去一趟，發現即便我再努力，也改變不了結局，所以不遺憾了，這就像你說的，一切都是最適合的安排。”

  　　卓禹安抱緊她，隻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舒聽瀾又忽然說道：“很奇怪，一點都不像夢，就像是真實的，真實的回到過去。”

  　　卓禹安在她頭頂上低聲笑了笑，說道：“你還讓我當你男朋友對不對？”

  　　舒聽瀾震驚：“真的是做夢？我說夢話被你聽見了？”

  　　卓禹安繼續笑：“嗯，都聽見了。”

  　　“但是你在夢裏沒答應，你拒絕了我的要求。”

  　　“對，我拒絕的是做你男朋友，因為，我要做的是你老公。”

  　　舒聽瀾更震驚了：“夢裏還可以對話？”

  　　卓禹安：“因為我就在你的夢裏。”

  　　“什麽意思？”

  　　卓禹安：“我說過，即便你回到過去，也要從高一開始。”舒聽瀾恍然大悟：“所以不是夢，也不是我回到過去，而是你設計的一場模擬人生的遊戲？”

  　　她記得，在山上時，他說回來給她建一個模擬遊戲。

  　　卓禹安點頭：“可以這麽理解，但是我保證，結果是符合事實的。”

  　　也算是誤打誤撞，她從山上摔了一跤之後，腦部確實有一點小震蕩，不嚴重，在昏迷期間，他跟醫生確保她安全的前提下，他應用自己開發的模擬遊戲以及請了非常專業的心理醫生對她進行催眠輔助，讓她意識上回到過去，解開心結。

  　　當時，心理醫生問他：“您確定，您也要進入這個意境之中？”

  　　他斬釘截鐵回答：“對，我研發的這套模型是可以同時進入了。”

  　　他進去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她，在關鍵時候能及時拉她出來，不舍得她在裏麵太傷心。

  　　舒聽瀾知道實情的來龍去脈，又抱緊了他：“辛苦你了。”

  　　卓禹安搖頭：“不辛苦，為你解開心結的同時，也圓了我少年時期的一個夢。”

  　　“什麽夢？”

  　　“為你讀詩，還有，甜甜的校園戀。”

  　　舒聽瀾在他懷裏笑，那些遺憾，那些心結，好像真的都消失了。

  　　“這次回去還有一個收獲，就是我爸爸跟我說的，他是被溫蘭等人威脅。”

  　　卓禹安靜靜等她往下說。

  　　“不管是真是假，但是我爸當年貪汙的那些錢，全部都一分不差落到她的口袋了。之前我覺得溫簡進了監獄對她就是最大的打擊，加上我自己也想放下往事，所以沒有深究。當現在，我要好好查查她，不能讓她逍遙法外。”

  　　卓禹安嗯了一聲：“聽瀾，你想做什麽，放手去做，背後有老公給你撐著。”

  　　卓禹安真誠地說，他也沒有想到，讓她回到過去彌補心裏的遺憾，會有這樣新的發現，這似乎更能解釋她父親那麽做的原因。

  　　“謝謝你啊老公。”她環住他的腰抱著。

  　　命運有時就是玄學，它有自己運行的軌跡改變不了，她以後對媽媽應該就隻剩下想念和不舍，沒有遺憾了。

  　　而爸爸，錯了就是錯了，但這樣的原因犯的錯，她心裏至少要好受一些，沒有那麽大的背叛感。

  　　___

  　　這幾天，她和卓禹安一直在意境之中，所以兩位小朋友委托程晨和邵輝幫忙照顧，這會兒她已經沒事了，回到酒店之後，便準備上程晨家接小朋友們。

  　　去之前打了一個電話聯係，結果程晨說：“他們已經睡著了。你和卓禹安明天來接吧，給你們一個享受二人世界的時間。”

  　　舒聽瀾原本不好意思再麻煩她，而且有點想小朋友們了，正打算說沒關係，過去接吧。

  　　結果卓禹安卻過來掛了電話，低聲在她耳邊說：“別辜負人家一番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