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他，沒有目的，隻是想喊他，一遍又一遍。

  如果沒有他，她還深陷泥潭，被困黑暗；

  如果沒有他，她看不到如此美麗的世界；

  身下是壯麗山河，身上是她永遠的保護傘；

  她眼底潮濕，不想再展臂擁抱山川，隻想轉身擁抱他。

  “叔叔。”她又喊他，這一聲聲稱呼不再是尊稱，而是她心底獨有的，隻屬於他的昵稱。

  但實際上，她的聲音很快消失在空氣中，身後的宋京野並不能聽得很清楚，隻是他敏銳的觸覺，感受到她起伏的情緒。

  所以抱著她的那隻手又緊了緊。

  整個過程不過幾分鍾，然後陳檸回的思緒已經湧過一波又一波，那晚和徐淏辰說的話，那晚的迷茫與彷徨，此刻變得清晰無比。

  她想說，試試吧，無論他心裏是否有別人，無論他是否出於責任，她想跟他在一起。

  是卑微的，也是強大不可摧的。

  落地時，宋京野以保護她的姿勢一手環抱著她，一手操作降落傘，最後兩人輕輕滾落在地上。

  他騰出一隻手來，幫她把頭上的帽子摘了。

  她眼眶發紅。

  “嚇到了？”他輕拭了一下她的眼眶。

  他的手上戴著半指的黑色手套，露在外麵的指腹有一些粗糙的磨礪感。

  陳檸回搖頭，她不是嚇到，而是因為有了決定，不想再和自己抗爭，要愛他，光明正大地愛他，所以胸間鼓脹，眼底潮濕，主動伸手環住了他，貼近他，像剛才在空中想

  做的那樣。

  宋京野也摘了自己頭上的帽子，另一隻胳膊也環住了她，他的胳膊力量感十足，像是牢固的鋼索，被他圈住，就再也逃不了。

  兩人貼得很近，剛才被風吹得冰涼的臉，此刻被彼此的溫度熨燙著。

  陳檸回貪戀和他這樣的擁抱，不用言語，不用有更多的動作，就有一絲纏綿的滋味在浮動著，讓人癡，讓人醉。

  但是他們並沒有抱太久，因為陸續別的學員和教官也都下來，落在他們的四周。

  宋京野輕咳了一聲先起來，之後再把陳檸回從地上拽了起來，低頭先替她解開身上的設備，分開兩人緊挨著的身體。

  陳檸回也低著頭，看著他帶著半指作戰手套的雙手，動作熟練解開設備，即便隻是一雙手，也讓心跳不已。

  “解開了，先過去集合，晚點一起回城。”他的嗓音響起，呼吸似乎拂過她的額頭，溫溫的，潤潤的。

  她臉紅，說了聲好，就跑過去了。

  心裏的那顆小火苗由她親手點著，在開始燃燒。

  小跑到大家集合的地方，就看到一向溫和的張教官在怒不可遏地拽起地上一個清瘦的影子，怒罵:“安全知識都被狗吃了？”

  “你想死別連累別人。”

  陳檸回一看，躺在地上被拽起的人竟然是徐淏辰。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徐淏辰，一直是朝氣蓬勃，謙謙君子模樣的人，此刻，臉上的表情像是死了一回，怎麽形容呢？就是幹枯的、萎

  靡的，被張教官從地上拽起來的時候，他還在盯著自己手腕上的通信手表。

  今天因為是最後一天的集訓，又要跳傘，所以大家都很興奮緊張，沒太關注別人，陳檸回後知後覺，想起從上午見到他時，他就有些不在狀態。

  “怎麽回事？”她過去問旁邊站著的陶開顏。

  陶開顏:“他好像是最後一個跳的，在上麵打電話來著，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

  但是從張教官此刻發怒的情況來看，肯定不是什麽小事。

  這邊宋京野也過來了，看到這個情況問張教官怎麽回事？

  張教官和他站到不遠處，把徐淏辰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是我們從這次集訓隊伍裏挑出來獨自跳傘的成員，沒人帶。”

  “我知道。”宋京野知道這事，本來是挑選兩名優秀學員完成獨立跳傘的，一位是徐淏辰，一位是陳檸回，這樣他們也好向她們單位匯報成績。

  但陳檸回的名字被他攔下了，所以隻有徐淏辰是一個人完成獨立跳的。

  “這小子，是不是心理有問題？”張教官說起時，還心有餘悸。

  當時機艙內，就剩他和徐淏辰了。

  徐淏辰坐在機艙門上，跟他申請，想打個電話給家裏。張教官看他平時那麽配合訓練，人也文質彬彬的，猜他是害怕，想跟家人尋找安慰，便同意了，開了機上的網讓他打。

  他是用手腕上的手表撥打的視頻，張教官看不到視頻裏的人，但是聽

  他喊了一聲姐姐。

  風很劇烈，呼呼作響。

  張教官上前，想讓他快點打，隻聽他說:

  “姐姐，你猜我此刻站在哪裏？”

  他手表的鏡頭是轉向外麵的:“你看，懸崖邊上，下麵就是萬丈深淵。”

  視頻裏傳來的聲音很溫柔，初聽很冷靜，細微處才透著一絲絲的驚慌:“徐淏辰，你在做什麽？趕緊退回去。不然我告訴媽媽。”

  “徐西漾，你好幼稚，多大了，還告狀。”

  “你乖乖的，先下去，有什麽事，我們回家說。”

  “好，我下去。”

  說著，他縱身一躍，跳入藍天白雲之中，張教官在後麵驚呼，視頻裏的女子也是一聲驚呼。

  說到這，張教官又倒抽了一口涼氣罵道:“跳傘前的準備沒做，身上的裝備也沒有最後一輪檢查，我看他就是真的想死。平時看著那麽優秀的一年輕人，怎麽這樣？”

  張教官想起落地後，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是舉著手腕，對手表裏的人說:“姐姐，別怕，我跳傘呢，很安全。”

  宋京野聽完張教官的話，皺了皺眉看向那邊的徐淏辰，已經漸漸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不再像剛才那樣頹敗。

  “怎麽處理他？”張教官問。

  “這次集訓成績零分，如實上報給他的單位。”宋京野在工作上的事，沒有任何情麵可講。

  張教官有點猶豫:“除了這次，平時訓練都非常優秀。”他們集訓的報告還挺重要的，他怕這麽報上去，影

  響小夥子前程。

  宋京野冷冽看了他一眼，張教官馬上回答:“知道了。”

  這邊大家都已經集合完畢，要坐車回基地，再從基地回城，結束這次的集訓。

  （第二章10點左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