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文走上前去，老老實實地行禮，拱手道：“程老將軍，晚輩正是肅王府世子李弘文，多年不見，父王再三囑咐，進京後一定要來探望您。”

  程長青在南越戰場上是肅王的上級，也是肅王一直推崇的大乾武將，臨上京前，程長青是肅王唯一囑咐李弘文做的事。

  父王且如此重視程老將軍，況且之前剛來京城時碰見程飛燕，聽高湛話裏的意思，皇帝伯伯也是十分關心這位老將軍，因此李弘文便也放低了姿態。

  有程飛燕的示範在前，朱夫人的提醒在後，李弘文便學聰明了，說話時聲調較平常提高了三分，以讓程老將軍能聽清楚他的話。

  程長青大笑道：“哈哈哈，好啊好啊，睿淵這麽關心我這老頭子，老頭子也算沒白過這一身啊！啊？哈哈哈哈。”

  也不知是老將軍性情豪放，還是因為在戰場上喊習慣了，在李弘文麵前也直呼肅王的名字。

  比起和那些文縐縐的文人說話，李弘文還是更喜歡和程老將軍這種說話直來直去的人交談，笑道：“程老將軍老當益壯，外麵的傳言倒是顯得不太真實了，晚輩佩服！”

  程長青哈哈一笑，伸手指著一旁的石桌道：“來，過來坐吧。”

  “睿淵在青州這麽多年，過的可還好啊？做了這麽多年肅王，都不知道還會不會打仗咯！”程長青邊走邊說著玩笑話，等走到石桌邊上時，程長青拿起一件幹淨的衣裳披在身上。

  程長青印象中的李睿淵，一直都是二皇子，剛封肅王沒多久，李睿淵便離開京城，去往青州了。

  李弘文坐下後，笑道：“父王心中，應當也不曾懈怠過，不過有程老將軍種下的大樹，現在大乾得以蒙蔭，天下安寧，沒有那麽多的戰事了。”

  李弘文不知道程長青對大乾的情況了解幾分，但是想來應該是知道不多了，便隱瞞了黑麒軍的事情。

  誰知程長青聽了後，哼了一聲，板著臉道：“老頭子耳朵不靈便了，眼睛可還光亮著，大乾是什麽模樣，我心中自然有數！”

  程老將軍是個直爽的人，心裏怎麽想，嘴上便怎麽說，絲毫不因為李弘文是客人而客套說話。

  程長青出乎意料地板起了臉，李弘文卻不訝異，心中更是佩服，老將軍年歲大了，看似遠離朝堂，但其實心中都是清楚的。

  李弘文也正經道：“老將軍看的透徹，不過我相信有父王和皇帝伯伯鎮著，大乾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似是為了緩解氣氛，程飛燕的母親朱夫人竟是親自端上了茶水，一隻土窯產的水壺，幾隻不值幾文錢的茶杯，出現在石桌上，應當是程長青平日裏自己在用的茶具。

  朱夫人邊倒茶，邊含笑道：“今日是高興的日子，便聊些開心的事兒吧。”

  李弘文道了聲謝，繼而望著這庭院，才發現不僅是布置的不像將軍府，在這裏，甚至連下人都沒有一個，方才程老將軍光著膀子勞作，結束之後，也沒有下人遞上新衣和布帕。

  方才朱夫人身邊的丫鬟被她吩咐去給在花園待著的石頭準備茶水瓜果去了，現在這庭院中無人可用，朱夫人當然也不會指望程飛燕會去端茶，隻得親自動手了。

  似乎看出了李弘文的疑惑，程長青擺手道：“老頭子戎馬一生，沒有那些矯情的習慣，以前在戰場上，都是袍澤們互相照顧，除了幾個親兵，帳內哪容得下下人？”

  程長青從沒覺得自己是大乾柱石，從前的他，隻不過做了身為一個大乾之人該做的事情罷了，比起那些衝鋒陷陣，不顧生死的士兵，他並不比他們高貴，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的那些故去的袍澤，才更配得上“大乾柱石”四個字！

  李弘文不禁愕然，程老將軍如此豁達，饒是身居高位，也不忘本，大乾朝堂有幾人能做到？敢問天下，幾人能做到？

  “晚輩，佩服！”李弘文心中震撼，任何恭維的話都沒有必要，一句佩服足矣。

  程長青卻不在意，道：“老夫糙習慣了，現在改不過來罷了，沒什麽好佩服的。”

  李弘文心中暗想，若是大乾人人都像程老將軍一般，想必當年的南越，無論如何也不敢向大乾宣戰吧！

  程長青端起茶杯，再度笑道：“好了，不說那些了，喝茶！”放下茶杯後，程長青看向坐在李弘文旁邊位置的徐凝玉，眯眼道：“這是哪家的孩子？倒是麵生。”

  朱夫人上前解釋道：“這位是何姨的侄孫女，肅王府的世子妃。”

  徐凝玉也盈盈起身，見禮道：“妾身李徐氏，見過程老將軍，常聽公公和夫君提起程老，妾身心中也甚是佩服，大乾能有程老，是大乾之福，百姓之福。”

  才女就是才女，說話比李弘文這個偽才子要好聽地多。

  程長青道：“是老徐的侄孫女啊？可惜老徐走的早，不然他現在就要和老夫自吹是皇親國戚咯！”

  玩笑之後，程場青又麵帶失落地歎了一聲，當年的老友一個個在他前麵離開了，怎能讓他不失落。

  李弘文也能理解程長青為何失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勸慰，畢竟他沒到如此年紀，也沒經曆過這樣的事。

  但程長青豁達，片刻之後，看著孫女笑道：“你看看，全都成親了，就剩你一人咯！”

  程飛燕不滿地嘟囔了一聲：“爺爺！”

  “哈哈哈，”程長青爽朗一笑，擺手道：“不說，不說，爺爺不說。”繼而又轉向李弘文道：“以前老夫還跟睿淵玩笑，若是他和顯兒各得男女，便訂個娃娃親，奈何當年四處奔波，一來二去，倒把這事忘了，現在落得飛燕孤身一人咯！”

  李弘文可沒聽父王和母妃提過還有這檔子事，尷尬地賠笑，不過他也能看出來，程老將軍嘴上玩笑，但心裏應當是並不替程飛燕著急的。

  程飛燕卻好像聽說過似的，難得地俏臉微紅，站起身來拉著徐凝玉就走，道：“徐姐姐，我們聊我們的去，不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