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擎打量了一眼小乞丐，又看了看自己。

  兩人都是八九歲年紀，自小便是陵陽城一個老乞丐撫養長大的，相依為命。

  三天前因為自己試圖偷竊縣令兒子的錢袋，而被抓了個現行。

  被打得半死不活，一條腿被打斷了。

  葉擎的記憶一點一滴慢慢浮現。

  卻全然沒有前世和三千域界任何記憶。

  “唉，城裏那麽多人你不偷，為什麽要找上人家林大少，有權有勢，又有個當縣令的爹撐腰。

  “你就是被人打死，也沒人幫你喊冤。”

  趙樂兒歎了口氣。

  葉擎緊攥拳頭，手臂便一陣疼痛，卻滿腔恨意地說道：“我看他喝醉了，偷他錢袋，也算為老爹的仇拿回一點利息！”

  老乞丐便是被那縣令之子活生生打死的。

  兩個八九歲小乞丐，除了想到這種辦法，哪裏還有能力去報仇。

  趙樂兒連連搖頭，帶著哭腔，“你看現在……差點讓人打死，那胖郎中說了，你這條腿治不好，以後都要瘸著了。”

  葉擎疼的齜牙咧嘴，一邊嘴硬道：“隻是瘸了，又不是死了！

  “有朝一日，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

  兩個小乞丐，在破舊城隍廟中交談。

  趙樂兒一個勁地勸他不要。

  葉擎則鐵了心要報仇。

  虛空之中，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著葉擎的一舉一動。

  “紅塵世界，似實非實，似虛非虛。”

  落塵道人看著葉擎全然沒了之前的記憶，沉浸在小乞丐的角色中。

  他鬆了口氣。

  現在所處地方，便是順天法典所記載的紅塵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靈氣、先天之氣，武道實力境界，最高也隻有黃階武者左右的實力。

  此前他入世，便是潛伏在三千域界人類都城城鎮中，斂去一切境界實力，潛心體驗普通人的生活。

  一個人生，便是一具分身。

  但凝聚起來，過程極為艱難，一個不慎，展露出實力，以超絕力量應對困難，或者脫離出普通人應有心境、想法，便會失敗。

  所以四百七十二具分身，耗費了落塵道人悠長歲月。

  他亦是第一次來到這個紅塵世界。

  這是一個獨立於三千域界的世界，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

  饒是順天法典，都沒有記載這個世界的形成原因。

  但想要到達這裏，必須要借助紅塵法象以及紅塵輪回的力量。

  作為施展者，他就像是這一方天地的神，可以觀察葉擎，以及發揮出一部分實力。

  現在葉擎屬於施展對象，他現在的小乞丐身份，不過是落塵道人其中一具分身的經曆。

  葉擎會在這些分身的經曆中輪回。

  “四百七十二具分身，四百七十二世人生，外界四百七十二息。

  “如果你無法醒悟，看出這個世界的真諦，拿回自己的記憶。

  “便會被我的記憶所取代，成為我第四百七十三具分身。

  “亦是最獨特最強大的一個分身。

  “有了天運，便不需要再按部就班修煉八百紅塵了。

  上古體修傳承，能突破神通限製的神秘紫蓮，強大的魂魄。

  “術、法、命、體，四者兼修，絕對是空前絕後，亙古唯一的存在！”

  落塵道人陷入極度亢奮中。

  紅塵輪回屏蔽了葉擎所有記憶、實力，眼下的葉擎，所擁有的記憶，不過是落塵道人的一部分閱曆記憶。

  而每一世，這些記憶便都會清除。

  就像是一張白紙，塗塗畫畫又重新擦除掉，周而複始。

  無關實力強弱，無關魂魄強度。

  如何掙脫出來，落塵道人自忖自己沒有頭緒，所謂當局者迷。

  “順天而行！我便是他的天，現在隻要保證按照他順天而行，重走一遍我當年的經曆記憶，不脫離軌道即可。”

  落塵道人很快平複了下來，喃喃自語。

  這亦是順天法典的奧義，順天而行，順應天命，在紅塵中沉浮！

  八百紅塵的眾多分身，亦是這樣凝聚而成了，順其自然、順天而為！

  隻是落塵道人觀察了一會兒，便皺起了眉頭。

  這第一世一開始便出了偏差。

  “複仇？這一世，你是乞丐命！感悟乞丐人生，你怎可有報複仇人的想法？你怎敢覬覦富貴權力！”

  落塵道人臉色陰沉。

  因為這一乞丐分身，按他當年的經曆，理應是順命而為，老老實實當個乞丐，遊遍大江南北，一邊乞討，一邊感受人間冷暖！

  他既然成功凝聚了這一分身，便代表他的做法沒錯！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的記憶固然消失，但本性還在！

  “但又何妨？我便是天，我會生生打斷你的傲骨，改變你的性格！”

  落塵道人目光淩厲。

  下一瞬，他進入了趙樂兒的身體。

  他越發開始勸阻起葉擎，讓其打消報複的想法。

  同時，接下來的三年裏，落塵道人開始不斷影響、控製葉擎周遭人物的行動。

  古城小巷。

  葉擎、趙樂兒被一群紈絝子弟包圍。

  “小乞丐，跪下來，這一兩銀子便是你的了！”

  “不跪？嗬，真有性格！那給你十兩如何？隻要跪下來！”

  “葉擎，你別愣著啊，快跪下來，乞丐就該有乞丐的樣子。諸位大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就該跪下謝恩！”

  “信不信我讓人打斷你的右腿？”

  “欸，別動粗。”

  “我還不信了，這樣吧，跪下來，我讓這賤婢跟你睡一晚？”

  “喲，還敢跟老子裝？兄弟們，揍他！”

  “……”

  葉擎往後的乞丐人生，磨難與誘惑不斷。

  但他野心勃勃，不僅伺機報仇，更不甘於當個人人可欺的乞丐。

  從開始的不願低頭，到漸漸低下頭、向權貴錢財下跪。

  看似已經臣服。

  可高高在上，暗中窺視的落塵道人，沒有任何喜悅，隻有越發的驚慌，他清楚地感受到葉擎內心，那股越發仇恨、不甘。

  所有欲望，埋藏於內心深處，燃燒得越發欲望。

  所有殺不死葉擎的欺辱，都化為了這股逆反、欲望的燃料。

  “隻要我不死，終有一天，便能改變這可惡的命運！不惜代價！”

  葉擎暗暗發誓。

  落塵道人一遍又一遍，設下各種劫難，從女人、金錢、權貴等層麵，試圖或馴服或折磨葉擎，想讓其真正屈服。

  第十年，葉擎仇恨、不甘、逆反等諸多情緒，達到了極限，陷入瘋魔境地。

  就算此時的落塵道人，也無法挽救，看著他癲狂而死。

  第一世乞丐，落塵道人本該七十年的乞丐經曆，才過了十年，經戛然而止！

  “他沒有掙脫紅塵輪回！”

  本有些驚恐的落塵道人，他擔心葉擎因此徹底脫離軌道，但隨後他狂喜不已，“順天生，逆天死！這是他主動舍棄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