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李有機的眼眶忽然抽動了一下，玄奘隨意解釋道：“我曾經做過相關的曆史研究。那麽，瘟疫造成了什麽後果？”

  “占據避難所的那群僵屍，在病毒影響下喪失了理智，他們變得暴躁而富有攻擊性。盡管此前我們的同類也會因心理或生理上的原因陷入狂暴，這部分因病毒而狂暴的群體，在某些方麵的表現卻又有著顯著的差別。

  “他們的僵屍演化過程變得有了傳染性，並且他們本身也會產生將其散播出去的意願。當時距我們被驅逐已經過去了將近兩百年。坦白說，這期間的境遇並沒有太大好轉。

  “有人做過融入普通人的嚐試，希望用我們長年積累的經驗幫助大家改善生存狀態。但大多數人始終不能善待我們，每當有什麽難以解釋的惡性事件發生時，僵屍總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即使我們放棄與人們接觸，也會因為一些可笑的原因遭到他們的‘清洗’。

  “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分散而居，盡量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生活。直到我們之中有人發現避難所再次空了出來，將我們重新集結。”

  當李有機他們重回避難所時，這附近的所有人都已經被狂暴僵屍同化，包括少量動物。

  狂暴後的僵屍由於新陳代謝過慢，體質依然脆弱，但動作上敏捷了很多。相應的代價就是身體長時間處於超負荷狀態，過量的體能消耗導致他們比普通僵屍更為幹瘦，幾乎變成了骷髏。

  但他們並不在乎。他們不像一般的僵屍那樣，會為了保護自己而避免爭鬥。他們的行為更像是出於體內病毒的驅動，而不是神經係統。

  李有機和他的同伴們猜測，瘟疫已經將這些昔日的同類改造成了另一個物種。

  於是他們采集了樣本，通過對病毒一些外在表現的研究，合成了專門的毒氣。這種毒氣對狂暴僵屍具有驅散作用，對僵屍以外的生物而言則是致命的。

  由此他們搬回了避難所，並定期在內部散播毒氣，將所有危險隔絕在外。

  他們開始了漫長的研究，希望找到化解狂暴病毒的方法，同時嚐試治愈自身的僵屍化。

  不過僵屍們壽命雖長，避難所內的設施卻無法享受同等的待遇。大量的老化設備超出了使用年限，隻能廢棄，如今隻有三個房間還保留著電力，以供研究繼續進行。有限的技術條件下，獲得突破的希望卻越發渺茫。

  事情的經過令玄奘唏噓不已。作為瘟疫的始作俑者，他很清楚那種病毒具有怎樣的性質。

  正是因為那場瘟疫造成的沉重打擊，大部分觀念保守的仙佛成員也更換了半機械化軀殼，為他下一波進攻製造有利條件。

  更主要的目的是，通過瘟疫在凡間製造的大批量死亡，迫使輪回網暫停運作，讓被輪回者占據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人口的人類得到一次更新。

  至於高致死率的病毒，遇上代謝方式迥然不同的僵屍之後，所產生的奇異效果，就完全在他的預想之外了。

  避難所的外圍部分已經走過大半，尋找九尾的工作仍沒有進展。李有機說再往前走就是他們的居住區，九尾肯定沒法待在那邊，不過他同意玄奘過去查看一番。

  就在這時，淨琉璃之前所設的定時器發出了提示音，他們已經在地下待了四十分鍾，考慮到返程時間，玄奘必須馬上動身，回一趟車裏去補充氧氣。

  上到地麵之後，悟空問道：“她會不會已經離開這了？”

  “說不準，不過逃了也沒關係，我的想法變了。”玄奘說，“跟僵屍們談得好的話，我們也許可以直接拿到所需的東西。”

  先前九尾的描述，讓他們感覺要去的地方十分凶險，遊蕩的也都是外麵碰上那種狂暴僵屍。既然眼下是這樣的情況，說不定能跟避難所裏的僵屍達成合作，短時間內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卻可以用分子重構機為他們提供更好的設備，以此作為交換的籌碼。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狐狸不會無緣無故逃進這裏。”悟空望向把守在大門後的兩個僵屍，說，“會不會她跟這些僵屍其實認識，他們已經在剛才串通好了。這些可是活了幾百年的人精，那張沒皮的臉也很適合用來騙人。你總把僵屍看成與世無爭的善人，這觀點我可不太讚同。”

  “嗯……說實話，僵屍現在這種大腦構造的確比較適合與世無爭。”

  擁有幾百年的經驗，並不代表每個人都會變成精於算計的謀略機器。人的思維模式沒有想象中那麽超脫，很大程度上其實會受限於生理機能，思想是神經活動和激素作用的共同結果，換一個肉體都有可能導致性格大變。

  擁有多次重生經驗的玄奘對此體會很深，除非進行過半機械化改造，或者采用高超的生物技術來加強大腦對全身激素和神經衝動的主動抑製，否則就算經曆過多少大風大浪，換了一個新身體時，還是會為了很多小事產生情緒波動。

  但他並不將此視為缺陷，因此也沒有刻意去改變。

  對於僵屍而言，他們如同植物一般的身體機能，決定了其思維方式更趨向於平和與保守。長期的思維習慣又反向作用於神經的自我調整，讓他們更傾向於置身事外，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當然，我也見過陰險的僵屍，不至於隨便就對他們報以百分百的信任。”他對悟空說。

  “你現在缺乏防身手段，最好多留心可能出現的危險。”悟空嚴肅地說，“另外別忘了，龍骨所說的聖地，極有可能指的也是這裏。”

  玄奘聞言，放下了防毒麵罩的附帶氧氣罐，緩緩地敲擊著車前蓋。

  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九尾否認了龍骨用“聖地”來稱呼避難所的說法，而她自己對這裏的描述也有些語焉不詳，至少她一個字也沒提這是個避難所。

  玄奘相信淨琉璃的索敵能力，九尾確實逃入了此處。他在避難所中也看到了很多符合描述的稀有部件，這一部分能對上九尾的言論。

  另一方麵，她對要去的地方還有一個評價是極為恐怖，讓人不願意待下去。但就玄奘目前所見，僵屍們非常和善，避難所裏除了有毒氣熏倒的屍體以外，也沒有哪裏血腥。

  假設龍骨口中的聖地，和九尾所說的地點，跟眼前的避難所都不是同一個地方，那他們之前的很多想法都失去了意義。

  但就像悟空所說的，在明知實力差距極大的情況下，九尾選擇了出逃，並逃到了這裏，不會毫無原因。

  如果所有人說的地點指的都是同一處，那麽……

  “先生。”玄奘走到李有機麵前，詢問道，“我想請問一下，這個避難所裏，會不會剛好有那麽一個嚴禁進入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