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最近過得很難受。

  自從兩界穀劫獄事件以來，他就被從悠閑的人類文明紀念碑工程裏強行拖出，陷入情報匯總整理的泥潭。六個罪犯的情報分析、五指監獄的損毀明細、第四代反悟空裝甲的改進報告，這些瑣事都堆到了他頭上。

  雖然有各類無人機和智能程序進行輔助，並不用到親自到現場尋找線索、收集數據，但在將它們呈現給上麵的大人物之前，必須有人對其進行篩選和總結。

  高層都很忙，他們隻做決策，不會將時間浪費在龐雜的信息噪音中。

  度過了痛苦的第一個七天後，情況終於有所好轉。糾纏的線條稍微被梳理清晰，後續的結果得以有規律地按流程進行歸總，太白金星總算空出了一些寶貴的閑暇時間，能夠玩上幾把遊戲了。

  然而他想要的並不是和楊戩一起玩……

  “你別老是輸啊。”靠在沙發上的二郎神向他投來不滿的目光，對麵的屏幕上，是剛剛結束的一局格鬥遊戲。

  太白金星試探道：“要不……我們換個別的？”

  “別的我不愛玩。”

  可是監察官大哥，和你玩對戰類的遊戲能讓人神經崩斷知道嗎？

  太白金星悄悄瞥了一眼楊戩眉間的那顆神眼，令人不快的光芒已經從晶體中淡去，卻依然讓他有所忌憚。

  審查期間，楊戩對棱鏡係統的使用權已被暫時剝奪，原有工作全都分攤到下屬監察機器人身上，其餘職務則由哪吒暫為代理。由於對過往活動記錄的審查嚴格而冗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楊戩都處於軟禁狀態。

  說是軟禁，卻不至於隻能悶在自己辦公室裏，畢竟監察官有著某種程度的超然地位，即使正在被審查，也沒人敢把他限得太死。楊戩的活動範圍被限定在天宮的幾個艙室之內，並且為了避免橫生不必要的嫌疑，禁止進入任何“擁有實際權力”的部門。

  “所以我沒處可去了，又無聊，就來你這蹭點遊戲玩。”楊戩如是說道。

  “可是，這……”

  “怎麽，不歡迎嗎？”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太白金星欲哭無淚。自己這個仙職雖然平時看上去閑得要死，關鍵時候還是很重要的，沒有他來做數據匯總、協調溝通，大家就等著亂作一團吧。

  結果卻被對方非常自然地視為毫無實權，並且審查人員竟然也同意這個看法，認為楊戩來這裏不會影響到正常的偵查指揮和作戰調度。這就算是被官方也給拋棄了吧，太白金星悲哀地想。

  和監察官打遊戲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想象一下，你雖然知道對方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用棱鏡對著你，但你也明白，他始終有可能觀察到你平日裏的那些小動作，比如偷個不短不長的懶、發個不輕不重的牢騷什麽的。不合理的操蛋天條有那麽多，誰知道什麽時候就不小心越了界，然後又偏偏被監察官抓個現行。

  別的不說，隻要想到自己頭上可能懸著一隻隱形的眼睛，就連推倒遊戲裏美少女的興致都沒了。

  太白金星自知平日裏犯忌不少，跟楊戩打遊戲的時候都是提心吊膽，生怕惹他不高興。

  然而楊戩最愛玩也隻會玩格鬥遊戲，這種該死的注定要分個勝負的遊戲……

  於是這段時間裏太白金星的格鬥遊戲技巧突飛猛進，控血手法精準無比，表麵上打得你來我往精彩紛呈，最後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方式輸給對方。大局上看是有輸有贏，而輸贏分配自然被有意識地控製在理想的心理舒適度內，簡直是玩得嘔心瀝血。

  可悲的是，這讓楊戩覺得和太白金星玩遊戲非常有意思，在接受審查的間隙三天兩頭跑來玩。太白金星懷疑自己再過幾天就得換個新大腦了。

  “算了，今天就玩到這吧，對這遊戲有些倦怠了。”楊戩忽然說，“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聊、聊什麽？”

  “聊你們的工作進展。”

  太白金星猶豫道：“二郎真君，這怕是不太好吧。”

  楊戩不以為意地說：“真不能讓我聽的話，他們幹脆就把我關進天牢了。隻是別處的神仙職位敏感，才找你來問。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們些有用的建議。”

  “我覺得還是……”

  “你也認為我跟那光頭一夥的？”楊戩皺眉。

  太白金星小聲說：“我倒沒他們那麽肯定，畢竟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那樣做。你對反叛軍的打擊力度一直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二郎真君，劫獄事件中的所有證據都對你很不利，你切斷了監視和通訊，而且最後也沒能阻止玄奘。你知道，從雙方實力對比來看，這結果很不合理。”

  “當時的情況我已經不想再重複了，審到現在，也沒審出個結果來，不就證明觀音是在信口胡謅嗎？憑幾個巧合事件就想給人定罪，佛門真是越管越寬了！”楊戩冷聲說道。

  “那麽如何解釋玄奘那些超乎尋常的表現呢？他隻是個改造人，以他的能力應該根本辦不到這一切。”

  “你說呢？”楊戩反問，“他是誰做的改造人？”

  “可她為什麽……”太白金星說到一半，謹慎地改口道，“我還是不要妄下評論吧。”

  大家不是沒有懷疑過觀音，尤其是天庭這一邊。佛門近期屢次借機發難，讓大家都很不愉快。但從雙方的所做所為來看，楊戩的嫌疑確實更大。隻是太白金星和其他神仙一樣，對雙方的動機都百思不得其解，做出過許多猜想，都不大可能成立。

  “那麽，你還是不願聊？”楊戩又問。

  太白金星正要拒絕，通訊器的私密頻道內忽然傳來一條指令。

  “跟他聊。”玉帝說。

  於是太白金星隻好依言透露了一些近期的狀況。

  “用相位柱做了棱鏡屏蔽，你們就不敢派偵查機了？到底有多怕那隻猴子！”楊戩鄙夷的說，“他敢因為幾個偵查機就發動中子星嗎？”

  “主要是擔心衝突升級。根據以往的記錄，玄奘他們顯然擁有反偵查手段，無人機很容易被他們發現並擊毀。而且李靖認為，他們會將這理解為低烈度戰爭開打的信號，進而對基礎設施發起騷擾攻擊，反叛軍已經很多次這麽幹了。

  “說實話，如果他們把攻擊控製在合理範圍內的話，對我們的影響很大，我們卻拿他們無可奈何。就像惹了幾隻綁有炸彈的蚊子，可以對我們肆意叮咬，我們卻隻能驅趕。要是我們一巴掌打上去，反而會被蚊子身上的炸彈炸死，得不償失。”

  “佛門什麽態度？”

  “以緊箍咒威懾為主，同時研究破解相位柱所衍生的中子星物質的方法。他們回收了兩界穀的所有殘骸，那裏還有兩根相對完好的相位柱。”

  “那六個罪犯可不會乖乖等著他們破解，等著瞧吧。”楊戩冷笑道，“要我說，早點考慮星際移民，天庭就根本不用受這份威脅。”

  太白金星像是聽到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明顯地震驚了一下。

  他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門忽然打開，哪吒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