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們不是……我還以為廣播被天庭的人截獲了。”天蓬疑惑地看了看白龍，指著她問玄奘，“如果不是天庭的人，你為什麽要帶一個殺手機器人前來？”

  “白龍是從天宮出逃的人工智能，這個液態機器人隻是一個載體。我叫玄奘，是被觀音拋棄的劣質取經人，曾為二郎神當間諜，混入正式取經人的隊伍中破壞他的行動，但前幾天已經脫離控製。”玄奘非常坦誠地介紹道，看見天蓬臉上震驚的表情，又示意他冷靜一點，繼續說，“我們兩個的事能說半天，現在隻要知道我們不是天庭的就行了，還是先解決你的其他疑問吧。”

  天蓬謹慎地觀察他們兩個的神色，沒有看出什麽端倪。兩個人的身份都很敏感，比他的更危險，應該沒必要撒這種謊。

  於是他想了想，說：“那好，真是被你們弄得有點混亂，我們從頭開始理一理。你們是怎麽發現和破譯我的廣播的？”

  “我認出了一個被罰墮入畜生道的前反叛軍成員，進入他的住處想獲取更多關於他的信息。在他的無線電通訊器中發現了廣播記錄。你的加密方式很特別，人工破譯可能難度比較大，但我們有機器人作為運算平台，花不了太多時間。”

  “然後你們就來到高鎮，通過犯罪引我出來見麵。為什麽不采取更正常一點的方式？”天蓬皺眉道。

  玄奘回問道：“你期待的是怎樣的方式呢？是不是如果我讓白龍變成妖怪的樣子，你就會更容易接觸一些，主動聯係我們？”

  天蓬點頭承認，這才符合邏輯。他本來就是要用廣播尋找處境相似的妖怪，為此他已在高鎮周邊布下可靠的眼線，一旦有符合條件的目標出現，他們會立刻通報。

  “但很遺憾，我們本來就不是那樣的目標，而且比較習慣直接一點的方式。”玄奘說。

  “那算是直接的方式嗎？你們都快把我繞暈了。”

  “這個嘛……”玄奘撓了撓頭，“其實在沒聽說高鎮有個正義使者之前，我是沒打算那麽幹的。在得知你隱藏了身份混入人群，還不滿足於現狀，又給自己弄出一個正義使者的身份之後，我才決定將你的三個身份一一拔除，讓你和高鎮徹底脫離關係。”

  “為什麽？而且你們怎麽那麽肯定那個俠客就是我？”

  “先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吧。”玄奘解釋道，“我們並沒有肯定，隻是懷疑。對於高鎮居民而言，你隱藏得還算不錯，但對於早就知道這裏存在著妖怪的我們，將這兩個身份聯係到一起是很自然的想法。

  “首先我們已經得知妖怪位於高鎮，但在高鎮卻打聽不到關於妖怪的消息。於是猜測你已經變成人形隱藏起來，從未露出過破綻，也不作惡，就以人類的身份在高鎮生活。接下來我們又聽到了正義使者的傳說，這就產生了矛盾。

  “如果俠客和妖怪是不同的兩個人，那麽鎮上就不會隻有俠客的傳說，而沒有一點妖怪的消息。即使是隱藏在人群中安分守己的妖怪，麵對那樣一個令壞蛋聞風喪膽的大俠，有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動嗎？僅僅是維持自己的隱藏，兩邊相安無事？我想更可能的情況是，為了防止某一天正義的製裁落到自己頭上，這妖怪要麽逃走，要麽除掉俠客。

  “但鎮上沒有雙方交手的消息，你也沒有逃走，反而還在發廣播尋找同伴。並且我們在俠客的傳說中聽到了一個新的疑點，那就是從沒有人看到過俠客的身影。這很奇怪，雙重身份的英雄，一般隻要做到不讓人將兩個身份的關聯揭穿就足夠了，沒必要連自己英雄的那一麵也極力隱藏起來。

  “將這個新條件加入到推演之中，很容易發現俠客和妖怪分屬兩人的情況無法成立。因此，妖怪極有可能就是俠客。那天晚上白龍和你交過手，確認人類不可能有那樣強悍的身體，也證明了我們的推測。”

  天蓬雖然已經被基本說服，但還是提出了一個質疑：“一個妖怪在午夜行俠仗義，就沒讓你們覺得奇怪？”

  白龍說：“是很奇怪啦，但你忘了？那天晚上玄奘問你是不是謫仙。”

  “記得，可我當時沒有正麵回答。”

  “無所謂，因為你從心底就沒學會凡人的處事方式，騙不了我們的。”白龍微笑道，“如果這個妖怪的軀殼內住著的是凡人的靈魂，又怎麽可能隻說一句‘我聽不懂’呢？當然是震驚加不解，然後問我們為什麽呀。”

  “原來是一句試探……”天蓬苦笑道，又問，“好吧，後來裝成我的樣子在街上鬧事又是怎麽一回事？”

  玄奘簡要地講述了他們遇到高太公的經過，然後說：“我們原本還不知道高鎮富豪天蓬先生跟這事有聯係，高太公的話一下就將三個身份聯係到一起了。當時我意識到，我們破壞了你俠客的形象之後，你還是會有辦法繼續留在高鎮。隻有將你所有的身份摧毀，你才會徹底死心，放棄這裏。”

  白龍接著解釋道：“於是他想出一個很賤的招，沒有選擇其他方式接近你與你交流，而是直接把你逼上絕路，讓你不得不與我們交流。”

  天蓬聽完久久不語，最後隻能再次苦笑起來，頹然地垂下頭。

  變成他的樣子在街上鬧事，首先就破壞了天蓬這一人類形象。但這還不夠，他們知道自己無法模仿一個足夠逼真的天蓬，不能複製天蓬對這座小鎮的了解與掌控，終究是會被真正的天蓬揭穿的。

  而他們放棄了模仿的努力，直接逼著他當眾亮出妖怪的身份。

  關鍵在於白龍的變身。即使天蓬沒有現出真身，她也會在眾人麵前，由假冒的天蓬形象變為豬妖。哪怕和真實的豬妖有區別也沒關係，隻要大家知道是妖怪就行。

  再之後，殊途同歸，無論哪種情況都會走到雙方戰鬥這一步。而擁有壓倒性實力的白龍，肯定會主導戰局，讓他們兩個人都消失在民眾的視線中。

  至此，天蓬在高鎮的三個身份都已經被毀掉，再也沒有立足之處。

  “別用那麽溫和的方式表達你的憤怒了，就算你成功將高鎮打造成一個理想鄉又能如何呢？那些自戀的神仙依然會固執己見，不可能為此就反省他們的做法的。”玄奘說。

  天蓬一愣，抬頭看著他，慘笑一聲道：“原來你早就看穿了。”

  是的。

  他白手起家，成為高鎮最大的富豪，在荒涼的廢土上將高鎮建設成奇跡般的發達小鎮；又化身俠客，在午夜伸張正義，維護高鎮的治安與和平，這一切都是為了表達對天庭的不滿。

  他要讓他們看到，他所堅持的理想是正確的。

  他要證明廢土上依然有良知，人們依然向往文明，而不是他們口中掙紮的螻蟻、愚蒙的野獸。

  他要讓所有嘲笑他幼稚的人都意識到自己的短視。

  要狠狠地打那些專治者的臉。

  “而你把一切都毀了。”天蓬醜陋的臉在微微顫抖，向玄奘發出控訴，“你說你們不是天庭的人，那為何還要如此折磨我？你們憑什麽這麽做！”

  “你的理想是美好的。但我不會說它是正確的，也不會說它錯。我會說，你應該有更好的方式去實現理想，而我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玄奘勾起嘴角，露出極有煽動性的邪笑。

  “加入我們，一起反抗天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