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個為人曾經說過, 人隻有有了自知之明後才具備了向前進步的可能性。如果以上是一個真命題, 那珀西覺得自己絕對是有超雲趕柯的潛力的。他對於自己的人是非常到位，連標簽都已經打上了吃瓜群眾, 對於那些需要理性分析，行動力的活動靠他一個人一般是拿不下來的。

  他想等柯麗亞回來, 把他從塞爾特這裏得到的一點上不確定的信息跟這位小天才一起共享, 讓她用天才的頭腦好好想想這都意味著什麽。

  但是時間不等人。

  雲悠身份不同尋常, 從他們第一次見麵, 雲悠出席法庭，孤島力挽狂瀾，樁樁件件都昭示著她與旁人的不同。這樣的人被一個軍部上將從其他星船救下後帶進了皇宮還被留在了那裏，就算是政治敏感度低如珀西, 他也能明白這其中似乎有什麽事情不對。

  雲悠不是沒有覲見過皇後，從那場下午茶珀西也能看出也許皇後是挺喜歡雲悠的——但這絕不是他們可以越過協會扣留一個Omega的原因。

  房屋重新裝修後連地板都打了蠟, 照出珀西如同困獸在房間裏急的團團轉的身影。他聯係不上柯麗亞，貿然行動又恐怕會讓整件事情的情況更加雪上加霜，這種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的情況下，地板上踢踢踏踏的突然停止了。

  他眉頭鎖在一起，兩隻手互相用力握著，仿佛是腦海當中兩股思想正在天人交戰, 最後, 走向了聯絡器, 幾次由於後撥通了號碼。

  “您好, 黛爾夫人嗎？我是協會的珀西…謝謝您還記得我。”緊張的心情在黛爾寬和的話語之中被消弭了些, 他將汗濕的手在大腿上擦了擦，捂住聽筒在腦袋裏提醒了自己三遍這不是在講故事，簡潔明了簡潔明了之後，他小聲清了清嗓子。

  “是這樣的夫人，由於柯麗亞之前去探親的時候塞爾特來我們這裏做客，對就是那個已經訂婚的塞爾特。他過來的時候無意中說起了尤爾上將帶著雲悠進宮卻沒有將她帶出來的事情。事實上這件事情讓我挺擔心的，因為進宮覲見這種事情是很正式的，而且不應該是塞爾特能通過一個電話就知道的事情。”用一個歎氣作為轉折，珀西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拐著彎說話對於他來說果然還是太難了，他艱難的繼續：“所以…我希望您能稍微重視一下，塞爾特信息的來源。”

  引出主題後，他將話題漸漸遠離雲悠，這樣的做法非常小兒科，他不覺得能瞞過黛爾的眼睛，但光明正大的請求對方能否去探聽雲悠的消息……不，他做不出來的。

  說完這些，珀西在令人難耐的沉默之中縮著脖子等待黛爾最後的判決。這位夫人幾乎是所有Omega的憧憬和楷模，也是珀西最為崇敬的人之一，盡管她將協會從原本的新娘學校變為綜合性學校，甚至補充了包括但不限的科技，軍事，政治等多種課程的做法依然被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申斥嗤笑，但這絲毫不能動搖珀西對她的愛戴。

  對著自己的偶像做出這種事情…這也太差勁了。

  他覺得一個世紀已經過去了，現在自己也許已經成了一幅骷髏，但事實上黛爾並沒有讓他等待很久。她稍微思考了幾秒鍾便給出了回答：“情況我大概了解了，之後的事情就讓我來處理吧。我看了你之前的相親名單珀西，我覺得也許他們並不太適合你，所以如果你願意，我想也許還有更好的選擇。”

  這種東西其實怎麽樣都無所謂。原本有些倔強的想法在嘴裏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就變成無比乖巧的“麻煩您了。”

  他聽見黛爾輕輕笑了一聲：“別這麽拘謹親愛的，我想也許下次你想向我求助的時候可以直接說明，別這麽疏遠我好嗎？”

  珀西在這邊幾乎以頭搶地。

  鬼知道他是怎麽掛斷電話的，聯絡都斷了三分鍾了他才回過神來，而神誌回歸之後，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因為和偶像通話先下樓跑三圈一個禮拜不洗手，還是因為給對方帶來了麻煩趕緊謝罪。猶豫時，柯麗亞推門進來，珀西身體快過大腦先一步做出了行動——都是因為這個壞家夥不接聽聯絡才變成這樣的打她！

  拳頭舉到一半，珀西頓住了。柯麗亞看起來明顯情緒不佳，在門關上之後更是徹底放棄了維持那份貴族儀態，整個人都散發出強烈的焦慮氣場。

  這顯然不是適合開玩笑的氣場。

  珀西緩慢來到依然站在玄關上閉著眼睛運氣的柯麗亞身邊，輕輕戳了戳她：“怎麽啦？要是你狀態調整過來的話我其實有點事情想跟你說，關於雲悠的。”

  “我知道，你不用說了。”不停地用深呼吸來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不讓自己的無能狂怒牽扯他人，柯麗亞抬起一隻手：“這次出去我爸爸就是跟我說這件事情的——這件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嚴重和複雜，我們沾不了，也不能沾。具體情況他不願意透露給我，隻是讓我們不要多管閑事。”

  能讓希伯來昂元帥如此鄭重的告誡愛女謹言慎行明哲保身的情況著實不多，他對於柯麗亞一向給予厚望，這份期望和栽培並沒有因為她的性別而大打折扣。柯麗亞皺著眉頭思索，能讓她的父親都選作壁上觀的情況不多，而雲悠……

  莫名的，她想到之前在菲歐與塞爾特的那場鬧劇般的訂婚宴上。砸穿樓板一身是血的雲悠，莫名被隻認為前朝皇族的斯凱，衣衫不整行如瘋魔的菲歐，這幾個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元素碰撞在一起帶來的震撼仿佛現在才發作出來。柯麗亞毫無證據，她總覺得自己似乎離真相很接近了，但差臨門一腳，於是觀摩事情的本質隻能是霧裏看花。

  到底差了什麽呢…如果能見他們其中一個人一麵就好了。

  思索中，她無意識的蹬了鞋子，赤腳踩在地板上，直到坐在沙發上，才看見如同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般站在自己麵前斯斯艾艾等待批評的珀西。

  心情不好，她不想玩這種欲言又止的遊戲，直截了當的問：“幹什麽。”

  “.….. 之前你回來的時候我給黛爾夫人打了電話，說了關於為什麽塞爾特能知道尤爾帶雲悠進宮沒把她帶出來的事情，黛爾夫人說她會處理這件事情的。”他張了張嘴，眼睛裏淚水滿溢看起來快要哭了：“我是不是給她添了很大的麻煩呀！”

  柯麗亞：……

  真的是，連哄一哄他的心情都沒了。柯麗亞疲憊的揮了揮手：“去去，黛爾夫人的政治敏感性比你強一萬倍，要是她第一次在無危地區試探得到了警告她自然而然就明白事情的敏感性了，不會跟你一樣硬往上闖的。”

  說著，她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下巴。

  珀西的言語之中透露了一點她所感興趣的內容——連他的父親都是在進宮見到尤爾之後才知道尤爾被召見的，究竟是什麽人，什麽單位能夠越過其他人直接得知皇帝召見，還把這種消息散布被塞爾特這種人的？

  不管是違規操作還是其他情況都非同小可，柯麗亞倏地站起來的時候卻頓住了。理智上說，她明白在這種事情上絕對開不得玩笑，然而情感上……

  哼，你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我也不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的。

  大事需要時間發酵才能成為真正的大事，精通防患於未然的能人太多，她就不上去湊熱鬧了。拖了半個小時，她有些不甘不願的給她父親打了個電話。

  長久的沉默後，希伯來昂元帥歎了一口比沉默更長的氣。

  “柯麗，你應該早點說的。”他疲憊道：“事情的性質變了，離那個叫塞爾特的遠點吧，乖乖地待在你的房間裏，除了必要交流保持沉默，也暫時不要和奧古斯特聯絡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這麽嚴重。”

  “想想吧我的女兒，能讓我對你能讓我三緘其口又忍不住再三提醒的事情，其實隻有寥寥幾件，你隻需要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思考就行了。”

  最不可能的方向？

  柯麗亞愣了愣。

  這個問題困擾了柯麗亞好幾天，直到在一堂曆史課上，翻開課本正好到前朝皇族覆滅的那一段，她突然靈光一閃。

  前朝皇族被傳聞擁有神秘力量，因其異於常人之處被奉上神壇，最終被解釋著都隻不過是一場騙局，一個欺騙了人們幾百年的笑話。

  但如果這種異於常人之處是真的存在呢？

  如果……在那場訂婚宴上，雲悠才是那個應該被隻認得前朝皇族呢？

  這個Omega的可怕的力量，速度，意識，會不會是因為超乎常人的能力獲得的呢？

  不隻是震驚還是驚悚，這種過於激烈的情感令她的手指不自覺的蜷縮起來，牙關也咬緊，仿佛這樣就能讓正在痙攣的肌肉平靜下來。

  這隻是個猜測。

  她安慰自己。

  毫無意義，根本不可能。

  柯麗亞是一個對於自己非常自信的人，心中疑竇已經埋下，在更加可靠的證據推翻她的猜測之前，僅靠這種級別的否認是無法說服她的。

  ·

  隻是柯麗亞並沒有來得及找到那些能夠否認她猜測的鐵證，一個意外來客帶來了更可怕的消息，它重重的擊打過來，敲在每個特裏爾人民神經最脆弱的地方。

  尤爾回來後的第四天，菲歐終於回來了。

  他駕駛著一艘破到看不出幸好，讓人覺得能啟動都是奇跡的飛船迫降在特裏爾國境線的機場，被救助時奄奄一息，隻是不停的喃喃一句話：

  “奧威爾要複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