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使魔幽夢      更新:2021-04-01 03:59      字數:3483
  作為一個優秀的軍人, 尤爾從不懷疑自己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和理性思考能力, 隻是現在,他需要通過深呼吸來平複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所幸, 他並沒有因為略有所失控的情緒做出一些事態的舉動。

  從雲悠乖順的不再反抗開始他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刺蝟的刺不會平白無故的收斂起來,當她抱著胳膊堵在門前, 尤爾心中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踏實感。之後, 確實如雲悠說的一樣, 一切都那麽的熟悉。無論是來自後方的襲擊還是來自前方的威脅, 唯一讓人倍感欣慰的是,這次終於不用感受強電流經過身體的高強度刺激。

  於是他從善如流的被製服。也許是時間緊迫形勢緊張,又或者是因為上次的成功讓他們下意識的放鬆了警惕,這兩個人都太年輕了, 誰都沒有想起檢查他是否真的已經喪失了意識。得益於這一點紕漏,他聽到了一些自己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雖然就本人而言, 當時尤爾在麵對溫順的雲悠時並不是不欣慰的,他甚至用“被外麵的大風大浪教育過之後知道溫暖和保護有多麽珍貴,終於學乖了懂事了”之類的理由來試圖說服自己,但是失敗了。他已經無法欺騙自己雲悠願意走進這些溫柔的保護當中。這是第一次失敗,說實話這次的失敗讓他感到有點恐慌。

  這恐怕意味著長久以來的某種慣性思想正在被打破,某些標簽在他的心裏出現了鬆動, 就像是背後脫膠了的便利貼, 已經有一角被卷了起來。

  他總是忍不住想起他初見雲悠的時刻。那時雙方剛剛照麵, 也許是還沒有睡醒又發生了激戰的緣故, 她一副還沒搞清楚情況的模樣, 雙眼有些渙散呆呆的看著他。那副樣子讓人莫名的想起了憨態可掬的考拉,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又沾上了一些來自其他被她攻擊的人的血跡,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被嚇壞了的孩子。

  “別害怕,親愛的小姐。”取下頭盔,尤爾敏銳地捕捉到空氣當中有什麽不同尋常的物質,那種似有若無的氣味讓人感到有些口渴。身為一名alpha,他已經足夠依靠本能判斷出麵前這位小姐的第二性別,而將兩名囚犯押送回來,鼻青臉腫身負重傷,連作戰用體外骨骼都損毀嚴重的其他隊員卻並沒有此類現象——或者說可能有,但因為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原因,現在已經忽視了那種異樣。

  生命遭受威脅的時候,恐怕沒人會管麵前的這個生物到底長得好不好看。

  麵前這個小姑娘是個剛剛讓一個中隊差點全軍覆沒的凶犯,但是那雙懵懂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時,他能真切感受得到麵前的少女對自己毫不掩飾,沒有敵意地打量。這麽說也許不準確,可能“觀察”這個詞語會更加合適。

  那時的雲悠就如同第一次碰觸外界的嬰孩,即便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激鬥,她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露出光滑潔白的肌膚。她雙手各持一根損壞的甩棍,給好幾名戰士造成重傷,但本人並不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造成什麽後果。長久以來一直處於子宮當中的孩子第一次看到外麵的世界,每一眼都是新奇的——她隻是作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當啷。

  雲悠鬆開握著雙棍的手,任由它們砸在飛船的地板上,彈跳一次後向不同的方向滾了幾圈。她依舊懵懂的,將雙手伸向了尤爾。她的動作很慢,帶著試探和期待,表情有著孩子的執拗和天真,於是尤爾彎腰,讓那雙帶著還未幹涸的血跡的小手,十個指尖都觸碰到自己的臉上。

  雲悠笑起來,星光從她的眼中溢滿。被這樣的笑容帶著,尤爾也覺得心中暖暖的。

  “別害怕,親愛的小小姐。”他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雲悠收回了手,閉著眼睛,帶著還未散去的笑意用力的點了點頭。

  “要坐下嗎?”

  點頭。

  “要坐在我的旁邊嗎?”

  蹦跳著,用力點頭。

  “等等會有兩個人(指湯姆和克裏特)保護你去軍部,聽話好嗎?”

  不情願的點頭。

  也許是太累了,剛剛大殺四方的凶獸坐在他旁邊不過一小會兒就睡著了。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再次睜開,懵懂與純善消失了,那雙眼睛戴上了鋒芒和隱忍的凶狠。

  究竟是哪裏弄錯了。

  尤爾發出了緊急尋找失蹤omega的請求,靠在座椅的後背上。

  一個身軀當中難道能容得下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嗎?究竟是,哪裏弄錯了?

  ·

  正在逃跑中的雲悠沒想到能在中央廣播當中聽見自己的名字。

  這個時間段收聽人數最多的頻道都開始插播一條緊急快訊,訊息內容如下:【一名黑發黑眼,身高160cm,身體勻稱的女性omega與她的固定交往對象走失,如有遇到,請盡快將她送往就近的警察局,她的alpha正在焦急的尋找她。雲悠,如果你聽到這條快報,請立刻前往就近警察局,你的alpha正在等待你,請不要害怕,就近前往警察局,所有人都會幫助你。接下來,是你的alpha給你的留言:】

  一小段沙沙聲之後,尤爾的聲音傳來。那則信息特別簡短,瞬間就讓雲悠握緊了拳頭。

  【與眾不同的雲悠,我是尤爾。】

  【我邀請了你和你的朋友一起來作客,他先到了,你盡快來吧】

  【別害怕,我沒有邀請別人】

  ·

  斯凱感到非常非常頭痛。

  那位衛兵兄弟油鹽不進一言不發,不管斯凱是耍寶還是抱怨,吐槽還是追問,這位兄弟除了呼吸之外沒有任何聲音。宛如成為了一個石頭人,不管外界如何,我自屹然不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問訊工作毫無進展。

  這裏有電子眼,還有警察,斯凱還沒有膽大妄為到敢在這裏公開對人行刑。雖然撬開一個人的嘴有很多辦法,但是現在斯凱除了嘴炮以外,沒有任何一種有力措施可以實施,空有一身好手段,然而沒有任何平台,斯凱心中憋屈,看著那名坐在長凳上的衛兵,頗有些咬牙切齒。

  這種時候在室內背著手走來走去也不合適,於是斯凱幹脆也學著對方的動作閉上了眼睛。

  想想,斯凱,沒有人回答你的問題,那麽就要自己從蛛絲馬跡當中尋找答案。

  當時宴會上,那個衛兵明知道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任何消音和減震的措施,再出手之前就會被身邊的alpha們察覺,進而被出手製服。這樣沒有任何可能會打中目標的一槍,他究竟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扣動扳機?

  表麵上來看,他要趁眾人驚魂未定時趁亂取走雲悠的性命,可是動作幅度極大,武器也沒有特意的改裝,甚至到最後階段反抗也顯得有些敷衍。他是為了什麽?為了警告嗎?警告雲悠有人正想要她的命,而且無關是否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假設如果成立,那麽他的疑惑就更大了——是誰要幫助雲悠?他提醒雲悠提防的又是什麽人?這和上次小島上的那群人是不是同一批?

  千頭萬緒中,唯一沒有“他們想要雲悠做什麽”。斯凱明白雲悠的寶貴性——或者說曾經不明白,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他心中有一個呼之欲出卻無法驗證的對象,直覺告訴他長久以來一直緊盯著雲悠不放的絕對就是這群人。

  他有心要去試探一下,但是這樣做的風險並不能和回報成正比,因為他根本無法確定這名衛兵究竟為誰工作。如果他猜對了,那麽自然皆大歡喜。如果猜錯了......

  稍有閃失立死。

  斯凱腳下踩了半天縫紉機,眉頭皺的老緊,最後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在地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他明白這個險不值得冒,這如同一場豪賭,獲勝那是極小概率事件,有時甚至會遭遇來自莊家的麻袋。

  但是為了自己,為了雲悠——多半還是為了自己,不用顯得那麽偉大——他決定賭一把。

  贏了皆大歡喜,輸了——輸了的事情,就輸了再說吧!

  斯凱轉向了那名衛兵。他邁著和平時不大相同的步子,背著一隻手,另一隻手虛握著。幾步之後,他停在了衛兵的麵前。陰影將那名衛兵籠罩,對方抬起頭來,看到是斯凱,頭又垂下去——被擒住了。

  “我允許你直視我。”斯凱的手捏著那名衛兵的下顎,禁錮著對方的頭顱讓他無法看向別處,在對方還算平靜的目光當中,他湊近了一分,將聲音壓低:“告訴我,你效忠誰?我的龍鱗。”

  沒有掙紮,沒有僵硬,他手下的骨骼肌肉無比放鬆,反倒是斯凱自己,平靜而冷淡的臉色之下藏著一顆心率過高的心髒。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在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捏碎對方的喉嚨時,終於等來了回應。

  那聲音平靜而堅定,如同朝聖一般虔誠。

  “三頭龍。”他說:“永遠的三頭龍。”

  隨後他的喉嚨動了一下,仿佛吞咽了什麽東西,在斯凱的手火燒一般甩開之前擒住他的手腕。那名衛兵的雙眼緊緊的盯著斯凱:“為了,三頭龍的榮光。”

  對方力氣大的幾乎要將他的手腕整個折斷,斯凱在他的話中倒抽了一口冷氣,隨後一腳將他蹬開。

  剛才的高貴冷豔一秒退完,他雙手把著鐵欄杆嘶聲大喊:“警察!警察叔叔!這裏有個人服毒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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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雲悠的第一次會麵——

  尤爾:咦,這是一個可愛的omega小姐,你們沒聞到嗎?

  其他人:有嗎?...可能有吧,這戰鬥力已經把人嚇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