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白衣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和他相處了幾天的葉重很快得出了結論。無論是學識還是涵養，都是極好，加上熟諳人情世故，就是葉重這種冷漠的人，也很快和他熟稔起來。

  “有什麽發現麽？”凰白衣問。

  葉重每天都要出去勘查周圍的地形，看能否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這樣的工作凰白衣以前也曾做過，雖然不抱什麽希望，但他還是頗為關切地問。

  葉重搖搖頭：“沒有。”他的確沒有找到如何離開這裏的方法。這裏隻有兩個方向，一方是黑森林，另一方向上，到達峰頂，下麵便是萬丈崖壁。如果自己手頭上有一架光甲，哪怕是最簡陋的黑鳥，離開這裏都是再輕易不過的事。可惜，他手頭上什麽都沒有，一向不離身的腰包他情急之下扣在芮冰身上了，他所有的東西都在裏麵。

  科技就是力量啊！現在他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慢慢找，反正你會發現，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凰白衣安慰道。他在這裏已經生活了十年，早已經習慣寂寞。離開的念頭在多年前就已經徹底死心了，現在多一個人陪他他已經非常滿足。

  “嗯。”葉重應了聲。一邊烤著魚一邊心想，如果真的沒有其他出路，那自己隻好再闖一次黑森林了。這裏有個深水潭，潭裏有魚，巴掌大小，味極嫩。對於葉重來說，要在黑森林裏采集一些調料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唯一讓他比較忌憚的就是經過峽穀，不過好在他再也沒有遇到那兩種恐怖的生物。他的夥食很快就豐富起來。

  凰白衣不喜肉食，平時吃些果子。葉重都很奇怪，他這樣居然還沒有造成營養不良，真是一件奇跡。

  不過葉重每次都會給他帶些果實，黑森林裏果子的種類可比這上麵要多得很。凰白衣的身體孱弱，像就這樣走一遭就累得夠嗆。葉重實在想不通他當年是怎麽爬上這麽高的地方的。

  “你真的沒有興趣學點術承師方麵的東西？”吃完果子凰白衣舊話重提。

  “沒有。”葉重回答得很幹脆。

  “呃，尋我們找樣東西打發下時間吧。你會下棋麽？”凰白衣一臉期待地問。

  葉重搖搖頭：“不會。”牧重來沒教過他下棋，不過似乎牧很喜歡和小石頭玩這類遊戲。

  “那我教你吧。”凰白衣興致沒有絲毫降低。

  “不學。”葉重拒絕得非常幹脆。

  “為什麽？”凰白衣一臉愕然。

  葉重很是奇怪地看了凰白衣一眼：“學這個有什麽用？”

  “打發時間啊。”凰白衣理所當然地回答。

  “時間是很寶貴的。”葉重對凰白衣的這種說法很不以為然。

  凰白衣像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葉重：“你平時都幹些什麽？”

  “學習、練習。”葉重回答非常簡潔，不過他隨即補充一句：“還有思考。”

  “其他時間呢？”凰白衣一臉好奇。

  “其他時間？”葉重對這種問法很奇怪：“還有其他時間嗎？”

  縱然凰白衣的精神修養已經到了強悍無匹的地步，但他還是被這句話打敗了：“你每天就這做這三件事？”他已經感到虛汗直冒了。

  “這種說法不完全正確。”頓了頓，葉重糾正道：“除了吃飯睡覺等正常生理活動，其他時間的百分之九十在做這三件事，剩下的百分之十為損耗值。”

  “嗬嗬。”凰白衣感到臉上的肌肉僵硬無比，幹笑幾聲：“這樣的人生有樂趣嗎？”

  “樂趣？”葉重歪著頭想了一會，才道：“實力的上升不就是樂趣嗎？”在他心中，大概實力的上升才是最大的樂趣。

  “那倒是，那倒是。”一時間，凰白衣突然發現自己的語言貧乏，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了片刻，凰白衣突然問：“你有人生目標麽？”

  “人生目標？”葉重突然一愣，不由回味著這個詞，突然間，牧殤和芮冰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情不自禁道：“找到同伴。”

  “一個不錯的目標。”凰白衣神色又恢複開始的淡定，輕輕一笑：“比我年輕的時候可要好多了。”

  “你年輕的時候？”葉重這才想起眼前這個男子已經有六十六歲了。

  “是啊。”凰白衣輕輕感慨道：“我年輕的時候，心裏隻記著報仇。一直在十年前，我還記著報仇。”言語間充滿苦澀，還有幾分對歲月的感慨。

  “報仇？”葉重挑了挑眉。這個詞對他並不陌生，以前他同樣也有過這個想法。老爹的恩怨，他也想過報仇。但是最終也是不了了之，他現在對一切都看得很淡。就算自己把那些害過老爹的人都殺了，老爹也活不過來。太執著的話，並不是最優化的選擇。就連自己的身世，他都同樣淡然無比。葉家，可能和自己有什麽瓜葛吧，可那又如何？自己對他們沒有任何認同感，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和他們之間有任何聯係。

  自己有牧殤，嗯，還有芮冰，雖然和她的關係有點複雜，自己還沒搞明白，但是這些才是真正和他有關的人。

  其他的人和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呢？這些年來的飄蕩、戰鬥，葉重早就明白自己在乎的是什麽。等找到牧殤和芮冰，大家找一個安定的地方，安靜地生活吧。

  這是他現在最大的願望，也是唯一的願望。

  凰白衣充滿回憶的聲音打斷的了葉重的思考：“對，是報仇。現在雖然覺得這些事已經沒什麽意義了，但是那時真的隻想著報仇。”

  “為什麽？”

  “我們一族，是個大族。”凰白衣淡淡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自豪，也帶著幾分緬懷：“以前是很輝煌的。當然，我並沒有經曆過。我出生的時候，族裏隻剩下十三個人。我這一代隻有我這一個。”

  葉重不禁悚然而驚。他學習過一段曆史，雖然時間很短，但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一個部族到了這種地步，那它就差不多可以說消亡了。最基本的繁衍都做不到。

  “我們一族的血脈比較特殊，隻有同族的男女成婚產下的嬰兒，才會具備這個種族的一些特姓。這個部族到我這，就可以說已經滅絕了。”眼中閃過一抹深刻的痛苦，凰白衣繼續道：“我長大後才知道，以前我們部族不是這樣的。我們部族是自由星區的原住民，真正的原住民。有一天，自由星區突然湧入許多人，他們的科技水平比我們高很多，但他們似乎對科技同樣不感興趣。他們並不難相處，甚至還邀請了原住民裏最主要的部族去他們那做客。我們部族是當時原住民裏最著名的部族，當然在邀請之列。但也就是那次，見識過外來人的高超的科技之後，族內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一部分人認為如果走出自由星區能獲得最好的發展，另一部分人則堅持古老的傳統。最後，部族分裂了。一部分離開了自由星區。而從那之後，部族就一點點沒落了，最終到了這地步。”

  葉重的大海就像突然被一道閃電擊，不由脫口而出：“希鳳部落！”他記起小男孩曾說過的希鳳部落就是從自由星區裏分裂出來的。

  “咦！”凰白衣微現驚容：“沒想到你也知道。”旋即露出苦笑：“我還以為隻有老一輩人才記得我們部族呢。”說話間，似乎絲毫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有六十六歲。

  葉重在經曆最開始的吃驚之後，很快便平靜下來。他所說的希鳳部落和凰白衣的所說的完全不同。凰白衣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麵前的這個少年居然會是一位外來者。

  “我從懂事開始，一直就存在一個理想。我要找到那些已經離開自由星區的族人，雖然我也不知道找到他們能幹什麽，但我就是想找到他們。嗬嗬，是不是很可笑？可是後來，我千方百計地打聽，卻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當年的那些外來者，在我們族人離開自由星區之後，便把這個通道給破壞了。自由星區便和外界真正的隔絕起來。那一次我一下子絕望了。”

  葉重沒有說什麽，他知道自由星區一定還有路可以通往河越星域。最起碼，他們走過的那條路不就是麽？

  “沒過多久，我的修行也到了瓶頸。我便開始四處遊蕩，尋找突破瓶頸的方法。結果，也就是那次，我遇到了我的族人。”在這一刹那，一直平和的凰白衣的眼神驟然淩厲起來。

  一種強烈的壓迫迎麵撲來，葉重心下暗驚，凰白衣的精神修養到底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

  凰白衣很快便恢複平靜，這種壓迫感也立即消失，他歉意地朝葉重笑了笑，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對術承師的了解有多少。術承師和格鬥一樣，也同樣有著流派的區別。我們一族因為血脈的原因，修行的方式也和一般流派有著很大的區別。我當時一眼就認出了他們。他們應該是我們一族嫡係血脈。但是很奇怪的是，做為術承師，他們的修為非常低。

  也許你無法理解。我們一族都是天生的術承師，但是他們給我的感覺，卻並不是專修精神。他們還雜揉了其他東西。”

  術承士！這個名詞在葉重腦海中一閃而過，畢竟，外麵最盛行的職業還是師士啊。這種類型的師士的強大葉重印象非常深刻。

  “那一次我勝了。以一敵三。”凰白衣的口氣非常平淡，像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葉重卻不由暗自咋舌，宗所的那些術承士已經夠強悍了，而那隻不過是希鳳部落的外圍，真正的希鳳部落嫡係又該到哪種地步？而凰白衣能以一敵三，他的實力又該到了哪種地步？

  “雖然勝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我很憤怒，真的很憤怒，那是從小到大我第一次真正的憤怒。我沒有想到，他們的精神水平居然如此差勁，難道他們連部族這最後一點傳統都要拋棄嗎？而後來，我不斷地探查這件事，卻越來越心驚。他們變了，以前所有的傳統都已經消失。他們變得更加有侵略姓。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我發現掠童者居然還和他們有說不清的關係。”

  葉重霍然一驚，掠童者居然還和希鳳部落有關！這裏麵……“我開始四處獵殺掠童者，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我要讓他們明白術承師的強大！我希望他們重拾這個傳統。”

  葉重不由在心下搖頭，在光甲麵前，無論是術承師還是格鬥家，都是脆弱的。希鳳部落的選擇無疑更優化。

  “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仔細調查。隻要我能抓住一位掠童者，當地的據點是絕對無法逃掉。”凰白衣平淡地回述。葉重知道他的這句話沒有半分誇張，術承師擅長的是控製精神，像催眠之類的應用極多，更別說像凰白衣這樣的超級術承師了。

  “這樣的生活我過了三年。三年裏我突破了第一次瓶頸。可惜，自由星區的宇宙艦有嚴格的限製，就算是我，想混進去都不容易。所以我的進度慢了下來，否則的話，他們就要倒大黴了。”平淡的聲音中透著絲絲寒意。

  葉重驀地坐正身子，盯著凰白衣一字一句地問：“自由星區有宇宙艦？”他從來沒有想過，自由星區會有宇宙艦，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這裏怎麽可能有宇宙艦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