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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了啊，月夜。”

  神塔內，吉爾伽美什還在閱覽著一個又一個的泥板。他背對著月夜，頭也不會地說道：“不去睡覺嗎？這可能是你在烏魯克睡的最後一個安穩覺了。”

  “你不也沒去休息嘛，金閃閃的。”月夜大大咧咧地靠在了吉爾伽美什身邊的柱子上，“不怕過勞死？”

  “蠢貨，我怎麽可能逃避身為王的職責。”吉爾伽美什答道，“說吧，今晚來這兒有何貴幹？”

  吉爾伽美什問出這個問題後，大殿內似乎瞬間安靜了。月夜沉默了半晌，無奈地搖頭苦笑道：

  “……我總覺得我有點對不起你。”

  “哦？”吉爾伽美什放下泥板，轉過身來看著月夜的臉，“難道你覺得自己有責任？‘城市被攻破了，很多市民都死了，如果自己早一點認真的話，死傷情況還能再減輕一點’，你是這個意思嗎？”

  月夜以沉默作為回答。

  “蠢貨，本王那天晚上和你說的話都白說了嗎？”吉爾伽美什罵道，“聽好了，你現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超越了既定命運的事情。如果既定命運是六十分的話，你們迦勒底的答卷早就在幾百分以上了！”

  “本王曾覺得女神們其實不需要打倒。一旦打倒她們，提亞馬特神就會出現。而且根據本王看到的提亞馬特神降臨的未來，本王確信三女神定會因為某種原因自我毀滅。”吉爾伽美什說道，“但是你們幫助了烏魯克的民眾，愛著這片土地，選擇了與女神們對決。這選擇導致了這個結果，你們拯救了本應會死的三千條人命。這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事。絕不是什麽白費功夫。”

  “你這樣說，我就好受一點了。”月夜點點頭，“本來我還覺得，我本應該能救更多人的……雖然修正特異點之後曆史會該什麽樣是什麽樣，但我確實不喜歡看到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逝去。”

  吉爾伽美什不屑地說道：“你的意思是你們做的一切都會被清除？那是羅曼那家夥的謊言。事實並非如此。死去的生命不會回來，你們做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當做沒發生過的。”

  “什麽意思？”

  “你們做的事情，確實不會直觀地留在曆史上。但它們會以一種更合乎邏輯的解釋，被曆史記錄下來。”吉爾伽美什解釋道，“比方說，有個被邪龍殺死的人。然後人理燒卻被製止，特異點被消除了。即便如此，那個人也已經死了。隻是‘被邪龍殺死’的事實，會被當做‘被野獸殺死’來處理而已。這烏魯克也一樣。就算打倒了提亞馬特神，解除了特異點，烏魯克第一王朝仍會毀滅。差別僅在究竟是被神毀滅，還是因衰退而被後人取代這種更容易被普通人接受的解釋而已。”

  “也就是說……”

  “對。並不是化為烏有了。”吉爾伽美什肯定地點點頭，“你們迦勒底的確實拯救了眾多生命。你們並沒有被‘反正全部都會恢複原狀’的想法迷惑，而是一味固執地、笨拙地拯救眼前的生命。而這種想法在這個特異點的投射，就是烏魯克的如今。你們的選擇，全都是有意義的。”

  末了，吉爾伽美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知是因為惋惜還是因為無奈：“說到底，自然界中沒有犧牲就不可能有繁榮，損益始終都是對得上的。失去了諸多東西，才能構築起諸多東西。就算魔術王那家夥不用聖杯攪亂世界，也會出現於其同等程度的負麵影響。這天秤上的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曆史，交由後世來裁定。人類史就是像這樣延續下去的存在，這個道理，本王覺得你應該比本王更能理解。你為何而戰、守護什麽、是個怎樣的人，這些東西無論本王還是你都無法衡量，那是你的後來者才會知曉的事。既然如此，現在就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月夜的眼睛漸漸清明了起來。他從石柱上起身，苦笑著搖搖頭：“我居然會被你這種人說教。”

  “呼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帶著這份羞愧好好地思考本王的話吧。”吉爾伽美什笑道。但當他看到月夜的眼睛時，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的表情一點一點變得嚴肅，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了：“看來，你雖然想明白了一點點，但還是做出了最蠢的選擇啊。也罷，畢竟你這樣的家夥，和本王的觀念天生就不對付，甚至是完全相反。既然如此，你有那種想法就不例外了。嗬，真是與你這樣的愚蠢男人相稱的，令人無話可說的結局啊。”

  月夜輕鬆地笑了：“是呀，畢竟那是個非常難以處理的敵人嘛。以我掌握的信息，加上哈桑老爺子和我透露的那點珍貴的情報，想要達成我想要的結局，那似乎就隻有一種方法了。”

  “蓋提亞？”

  “蓋提亞。”

  “你所說的方法是？”

  “和你想的差不多哦。”

  沉默了半晌，吉爾伽美什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不可理喻。”

  “嗯，畢竟我不是什麽‘王’嘛。”月夜笑著點點頭，“我可不用考慮那麽多，我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單純。我呀……”

  “想要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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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留在烏魯克的所有人民宣告。”

  第二天一早，吉爾伽美什就用令人難以置信的大嗓門，站在神塔頂端發表著演講。

  “辛苦你們能活到今天，本王對這點感到無上喜悅。自半年前，建造魔獸戰線之時，本王對你們這麽說過。”他掃視了一圈烏魯克的百姓，“無論如何掙紮，烏魯克都會毀滅。該如何迎接終焉，本王不會強製你們。可以逃跑，可以沉溺於享樂，可以悲歎著投身冥界。”

  “但你們表示要戰鬥。”他的嗓音高亢起來，“在知悉這個結局的前提下，依然決定與之抗爭。毫無疑問，烏魯克是座幸福的都市，包括其曆史、生活、民眾以及本王在內……”

  “……真是服了他。竟然準備得如此周到。”伊什塔爾在一邊嘀咕道，“我還以為他在神塔頂端蓋了座觀景台呢，結果竟然是為演說使用。真蠢。”

  “不過效果似乎還可以？”立香笑著說道，“吉爾伽美什王的口才真不錯呀。”

  “人世已不再需要諸神的庇護，為了證明這點，本王築起了城塞，你們也回應了本王。本王並不認為這是錯的。而最後的考驗以最為極致的姿態顯現了。現在正是否定起源之神，開啟吾等人類時代的時候！聽清楚了，本王的精銳們啊！”他伸出了手，隨後在胸前握拳，“這是與神真正的訣別之戰！將你們的性命，獻給王吧！哪怕隻剩最後一條生命，都將用於向後世傳達吾等烏魯克的榮耀！”

  階梯下傳來了如同海浪一般的歡呼聲。月夜看著這些熱血沸騰的人們，轉過身看著女神們和恩奇都，溫和地笑了：“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嗯！！”

  “那麽就出發吧。”月夜笑著點點頭，“最好完完整整地回來哦？現在我們已經失去了三張熟悉的麵孔了，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個人在慶功宴上缺席了。”

  “伊什塔爾，謝謝傲嬌又善良的你，願意在我身邊幫我解決麻煩。”

  “安娜，謝謝冷淡又純潔的你，願意為百姓守護這一方城塞。”

  “魁劄爾·科亞特爾，謝謝熱情又包容的你，願意為人類絞盡腦汁思考對策。”

  “豹人，謝謝活潑又正直的你，願意為我們東奔西走。”

  “最後，美麗的，綠色的人啊，恩奇都。謝謝你，也謝謝金固。希望你們，能獲得靈魂上的滿足。”月夜鄭重地行了一禮，“我會在神塔這裏，為大家的平安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