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3章 白衣先生
作者:莫名一遇秋月      更新:2021-03-30 01:49      字數:4668
  在長安呆了七八天後,瀟文遠也就離開了這座雄偉的帝都,乘船南下。他需要找一個發展的地方,畢竟現在關中並沒亂起來,根本不是他這種沒有任何勢力的人能窺視的,現在最好發展的地方就是長江兩岸,那裏幫派林立最是能渾水摸魚了。

  順著大運河南下的一段時間裏,瀟文遠每到一個港口都會上岸一會兒,一是收集消息,再來就是更深入地了解這個時代的事情。同時也得到了一個讓瀟文遠眉頭挑了一下的消息,那就是李密已經到了黎陽,被翟讓重用了,並興師北伐大敗張須陀,名聲一時舉世無二,這讓瀟文遠知道,離瓦崗軍打下興洛倉已經隻剩下不到一年時間了,也就是說,離宇文化及弑君隻剩下一年而已,看來得快一點了,要不楊廣死後,這天下將會更亂,那個時候再想崛起的話,事情就多了。

  所以,瀟文遠決定動手了。不過在這之前,瀟文遠決定做一個試驗,所以就沒有到江都去,而是在竟陵港口下了船,一是這裏有一名超級軍師,再來嘛,這裏靠近飛馬牧場,不管是河道還是陸路,這裏對北伐還是南進都是都是最重要之一的重鎮,並且這裏也是江都的重要關口,隻要拿下這裏,就等於掐斷了南北來往的近道。

  進入了竟陵地界後,瀟文遠發現大概是因為這裏並沒有受到戰爭波及吧,不少流民都往這裏湧來,隻可惜那些流民沒有被批準規模入城,也沒有被官府安置。隻是在竟陵城外的山野之間苟且著,雖然饑寒交迫,不過在沒有戰爭的地界苟活著也總比那些戰亂地界呢。

  一路上瀟文遠這一身幹淨的白袍倒是引起了不少流民和路過的行商側目,甚至還有不少流民上前行乞,瀟文遠倒是把一些碎銀銅錢分給了那些流民,看著那些衣衫破爛的流民門跪地叩謝的摸樣,瀟文遠心中也是萬分不是滋味。真可謂是國將亡,無所家,朱門糜,春風淒。

  感歎之餘,瀟文遠也是隻能強忍著怒氣,加快腳步向竟陵城走去。隻是,很快就被一老者和數十餘男女給攔住了。而瀟文遠還認得其中就有幾名小孩是他剛剛分給銀子銅錢的人呢。

  正當瀟文遠疑惑之際,那約是七旬年紀的老者顫抖著身體跪了下來,而他身後的人也跟著跪了下來。

  “恩公,感謝恩公的恩賜,老朽與村民文無以為報,隻得一拜而報之了。”老者說完後就連續磕了三個響頭,弄得瀟文遠一身不自在的,連忙扶起老者,並大聲對他生後的人喊道,“都起來吧,五湖四海皆兄弟,兄弟有難當相助,我瀟文遠略有簿資,也是為四海兄弟盡一份力而已。”

  聽瀟文遠這麽一說,那些流民門都有些眼眶發熱了,在這兵荒馬亂年間,那有人會正眼看一下他們這些背井離鄉的流民啊,更不用談什麽四海皆兄弟了。

  “多謝恩公...”

  見到老者和他身後的流民門再次跪下後,瀟文遠隻得再度扶起老者和勸說他們不必如此多禮。總算安撫了這群樸素而知恩圖報的流民後,瀟文遠也就問起一些關於他們的事情來。

  原來這老者姓王,是一名老村長,徐州彭城人士,他身後的數十名老小是則是王家村的幸存村民,因為王家村遭戰火波及,老村長不得不帶著幸存的村民南下避禍,最後路上又遇上了強盜土匪,數百名村民就隻剩下眼前這些了,接著幾經波折的,老村長和這些樸素的村民們就成了流民,乞丐,因為朝廷根本不會管他們這些流民的,並且連進城謀生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最後他們隻能在竟陵城外的樹林中停留下來,讓青壯男女到港口去某生。單靠青年們那點點工錢又如何能養活這麽多人呢,最後隻得讓老人和小孩們也到港口或者官道上行乞了。

  而瀟文遠剛剛施舍的銀錢雖然不多,不過老村長也認為對方是大好人,所以就讓還在附近的村人過來道謝,畢竟老村長年輕時候可是一名儒生,知恩圖報的美德一直教導著王家村的村民,也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瀟文遠稍作了解後,萬分感歎地長出了一口氣。說真的,他真的被這些淳樸的村民給感動了,畢竟曾經生活在那個利欲之上的社會的他,對於這種淳樸那是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的。所以瀟文遠決定了,他要幫一下這些可憐而淳樸的人們。

  “老伯,不知道你們現在住在何處呢?”

  “這,哪還有住處,隻是在前方不遠處的樹林中搭起一些木棚度日而已。”老村長並沒有隱瞞,在他看來,瀟文遠這善心的貴公子大概是好奇而已。

  “那老伯能否引路呢?或許在下能解決你們現在的困境也說不定呢。”

  “解決?”老村長苦笑著嘀咕一下,不過也從了瀟文遠的意思,帶著瀟文遠去了他們的臨時住處。

  看著那年老體弱的老人因為食物缺乏而躺在木棚裏等死,看著那臉黃肌瘦的孩提門神色黯然毫無兒童天性,看著那骨瘦如柴的年輕人拖著疲勞的身體帶回了些許食物為家族老幼充饑,瀟文遠卻是非常冷靜,冷靜得有些嚇人。雖然他很想去把竟陵的城守給幹掉,然後讓竟陵的官吏們糾集糧食和醫生出城安頓這些流民。可是他並沒有這麽做,因為這隻會害了這些流民而已。

  本來瀟文遠是可以到城裏用寶庫中的錢財為這些流民做些事情的,不過最後瀟文遠還是否決了這個念頭。畢竟自己如何施舍也不過是能解一時之急而已,如若那天自己離開這裏了,那麽他們很快就會打回原形的。人的依賴性是非常強的,在這種情況下給以施舍是對是錯暫且不理,真正讓這些流民能活下去的,就是讓他們認識到,外界的一切都無法阻止他們追求生存的信念,有手有腳的,總會有活路的。

  這一點王家村的老村長似乎做到了一些,畢竟他所帶著的王家村村民就是拚命地活著,認真地活著,努力地掙紮著,並沒有被這裏的困境磨滅了心智。

  這裏除了王家村的村民外,其他地方來的難民瀟文遠也看到了,神色木然,或怨天尤人,或直接就等死去了,就連不少青壯男子也是這麽樣了,這是絕望,這種情況下最該做的不是給他們充足的食物,而是讓他們再度生起生存的念頭。

  所以瀟文遠來到這裏後並沒有給這裏的人任何財物,也沒有讓人倒城裏賣來糧食,唯一做的就是讓老村長去城中找來大夫,至少讓那些重病之人活下去。然後就讓老村長組織能動的人手,跟他上山,去尋找食物。

  開始的時候老村長還以為瀟文遠帶著他們去打獵呢,便告知瀟文遠,這附近並沒有多少獵物了,畢竟他們來到這裏已經有些日子了,能吃的東西他們都弄來吃了。

  不過瀟文遠並沒有放棄,因為他可是知道很多能充饑的東西,他在初中時代的一個暑假中,就被趙叔叔帶到一些荒無人煙的山林裏進行生存訓練,再艱苦的地方他也能弄到吃的,雖然沒有到達貝爺那種地步,不過也能在他之下了,好吧,這有些自誇了。他那個時代都能讓人很好地活下去,更別說這個自然環境並沒有被怎麽破壞的時代了。

  所以當瀟文遠帶著一群人把各色各樣的野菜野果,還有昆蟲蛇鼠下山後,那些流民都驚呆了。當瀟文遠讓人把那些東西給弄熟後,很多人都不敢吃,但是看到瀟文遠這貴公子竟然大口大口地吃著那看著就難受惡心的東西後,那些饑餓的流民們才開始瘋狂地搶吃著。

  在這裏呆了三個月後,瀟文遠教會了這些流民很多東西,比如如何辨識能吃的野菜和野果,還有如何才能從江中找到魚群,又或者區分並種植一些短時期能長大的野菜瓜果,甚至還到竟陵城裏弄來了一些比較容易生長的糧食種子,讓他們燒荒開墾等等的。總的來說,這短短一個月裏,這片小樹林中立起了大大小小的由木屋組成的小村莊,數千上萬的流民卻不再受到饑寒相逼,反而朝氣蓬勃地努力地生活下去。因為他看見了,那個貴公子一點都不嫌棄他們這些肮髒低賤的流民,和他們同食,同住,和他們一起努力地活著。很多時候,那些懶惰的,在一邊等死的人看到這貴公子這般的做法大多都生出羞愧之心來,從而再度拾起活下去的念頭,加入到這生存的搏鬥之中來。

  而這些流民門都知道,這位心善的貴公子並沒有施舍給他們錢銀,聽說這是種施舍是瞧不起他們。那名白衣貴公子卻是教會了他們在沒有金錢的情況下如何存活,男耕女織,依山而臥,依水而活。

  那位貴公子教導他們的婦女們如何編織竹製品來便利生活,同時能到城裏把竹製品買出去換回糧食,教導他們的男人修建木屋,下江捕撈,向善而不屈,嫉惡而不仇。教導他們的孩提們敬老愛幼,識字修德。教導他們這裏的所有流民都相互相依,相親相愛,共患難,同富貴。

  瀟文遠教了他們很多東西,讓他們每個人在看到瀟文遠的時候都會恭敬地叫一聲先生,就算是最老的長輩也會恭敬地喚一聲瀟文遠為‘先生’,這是流民們的敬意,也是流民們的感激。是瀟文遠給他們指出一條活路的,是瀟文遠沒有單純地可憐他們,而是教會了他們自強不息的。這一切的成就都是瀟文遠每天不辭勞苦地起早摸黑地幫助他們,才會讓這片什麽都沒有的荒野山林變成了一個世外桃源。

  隻是三個月後的今天瀟文遠卻突然說要走了,這讓曾經流民們的村民們都蜂擁而至,都出聲挽留瀟文遠。畢竟瀟文遠給了他們太多了,他們卻什麽都沒有辦法給瀟文遠,這讓這些善良的村民們感到很是慚愧。可惜,瀟文遠去意已決,村民雖然感到十分可惜,不過也親自送著瀟文遠走出這座幾乎是瀟文遠帶領下才建立而成的村莊。

  接過老村長代表大家一點點心意的一碗清水後,瀟文遠沒有說什麽,大口把清水和了下去後,揮了揮手,隻身離開了這座代表著新生的村莊。

  走進竟陵城後,瀟文遠發現這還算是繁華,人流也不少,看著這熱鬧的城市,瀟文遠忽然有些怪異的感覺,似乎城外數十裏外的新村要比這裏好多了。

  在街道上閑晃了一會兒後,瀟文遠也就逮著一名過客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虛行之的城守文書。那人倒是給瀟文遠指了一條路,瀟文遠道謝一聲後就按著那人的指示往西街走去。

  這裏算是城中貧民區了,房屋低矮,道路狹小,居民都是窮苦人家。問了好幾個人後,瀟文遠總算找到虛行之的居所了。

  是一間不大的瓦房,不過倒是有個前庭的小院子,裏麵還有顆老梧桐,加上現在是深秋,紅梧桐飄零的摸樣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小院前倒是沒有門,瀟文遠直徑走了進去,本想高聲喚人的。可卻感覺到屋子裏麵並沒有人在,看看天色也不過下午,大概虛行之現在還在‘上班’吧。想了想後,瀟文遠也就在院子裏找個幹淨的地方席地而坐,並從私人空間中拿出‘燕語’來,試探了一首《廣陵散》...

  琴聲起落,正氣長存,悲滄而不失希望,似乎在述說一人正在堅持自己的道,遇無知而不乏,遇強權而不屈,麵對死亡而從容一樣。

  樹葉的落下,黃昏的夕陽,遠處的炊煙,柔和的清風,讓瀟文遠多少有些回到曾經那個天真的年代。

  那個時候喜歡聽古琴的青青,總會雙眼發亮地托著下巴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的,而為了學古琴,為了讓青青開心,瀟文遠可是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手指割傷了多少回,但是每次看到青青那滿意的笑意,瀟文遠都覺得值得的...

  “啪啪...”

  正當瀟文遠有些出神的時候,卻被一陣掌聲給拉了回來。回神一看,走進院子的是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青袍中年文士,麵相有些秀氣,也許是對方沒有留胡子的緣由吧。

  “司馬氏讓琴師一門從此少了一名聖人了。”中年文士停止了掌聲後就感歎地說道。

  “反之,亦是司馬氏造就了這名聖人的。嵇康之死何嚐不是讓他絕世琴技成為絕唱呢。”瀟文遠微笑著回了一句。

  “哦?兄台此言倒是新奇。不知道兄台找行之何事呢。”中年文士正是聞聲而歸的虛行之,他正在辦公之時,聽說有人在他家院子中撫琴,見天色已經不早了,也就趕了回來,看看來人是誰了。

  “在下瀟文遠,聞虛先生大才,也就厚顏上門拜訪了。”瀟文遠起身行了個拱手禮後就輕聲說道。

  “行之不過城中小吏,談何大才...瀟文遠?!莫非新村的白衣先生瀟文遠,瀟先生!?”虛行之先是自嘲一笑,接著就驚訝起來了,一臉訝異地盯著瀟文遠看,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一樣。

  “咦?虛先生認識在下?”瀟文遠也好奇了,白衣先生?這是說自己嗎?還有自己在新村的事情已經傳到虛行之的耳朵裏了?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