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常師姐那一趟。”

  淩星異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完，拿起椅背上的白大褂披在肩上走進電梯，按下最底層的按鈕，電梯無聲的運轉，他透過電梯透明的玻璃幕牆，看到的是無比空曠的地下空間。

  這裏是光明野的地下研究設施，對外是絕密的。

  事實上光明野現在的科技水平遠比從外麵看要高的多，已經完全達到了和現代社會持平的水準。之所以從外表上看還是原來的模樣，隻要還是為了防範那些不定時來這裏視察的王國監察部門，畢竟能少一事是一事，裝窮他們最在行。

  光明野的地下空間大的令人咋舌，這裏不僅有科技研究部、武器裝備部、技術部，連機庫也選擇建造在了這裏。

  如此浩大的工程，僅憑光明野現有的幾千號附庸族肯定是辦不到的，但是在基礎科技以及各位仙家弟子的助力下，這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僅僅在一年時間裏就全部完工了。

  淩星異看著玻璃幕牆上自己的倒影，他輕輕一笑，現在的他看起來哪裏還像是個半隻腳踏進元嬰境的大修士，倒是和一門心思鑽研科學的博士差不多。

  電梯到達最底層，淩星異拿出一張磁卡進行身份驗證，隨著感應器“滴”的一聲發出綠光，電梯門打開，映入他眼簾的是通體潔白形如蜂巢的牆壁結構，各種精密儀器陳列，頭頂撒下的冷色光束給人一種格外幽靜的感覺。

  這裏是光明野除常昊閉關的地方外最機密核心的區域。

  科技研究部。

  擁有科技研究部通行磁卡的人寥寥無幾，淩星異是其中之一。

  通往科技研究部深處的一路上需要進行多次身份驗證，保證這裏絕對不會有不相幹的人員進入，光是短短幾百米的路程，淩星異就用了差不多十分鍾的時間。

  科技研究部的盡頭並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處實驗場，這塊場地大的令人心驚，足足有上百個足球場那麽大。

  據說這座實驗場在建造時因為預估到光靠人力沒個十幾年根本挖不出來，所以幹脆就沒讓人來挖，而是直接請的月虹劍靈出手，施展無上的劍術神通硬生生切割出來。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淩星異是信了，因為哪怕時隔幾個月後再來到這裏，那股已淡卻凜冽的劍氣依舊能夠感受。

  巨大的機械裝置如同蛇的形狀盤踞在實驗場中，裝置的一部分甚至穿過山體後再彼此銜接，它們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型，長度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幾十公裏長。

  淩星異已經是第二次看見這個玩意，但心中的震撼仍然不輸初見，他很難想象有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巨大的設備，也很難想象世界上能有哪個設備可以如此揮金如土，甚至一度要讓光明野破產。

  這是大型質子對撞機，是常歌師姐絕對的心血。

  質子對撞機顧名思義，就是讓質子相互碰撞從而產生高能量。質子對撞機可以把兩束質子加速到14萬億電子伏特的超高能量狀態，並使其對撞，這種對撞後的狀態大致上可以與宇宙混沌初開時宇宙粒子的狀態相比。

  通過質子對撞研究，人類可以利用質子對撞後的產物研究和探索高能物理的本質和真理，其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可能存在的額外維度和所謂反物質這種“不存在的”新型能源。

  尋常額外維度對於這項工程的負責人常歌來說，隻能算是順手而為，她真正在意的還是利用質子對撞機尋找反物質合成可能的線索。隻要尋找到反物質，就可以解決一直以來懸在光明野眾人腦袋上三柄利劍中的其中一柄。

  能源問題。

  光明野的最終戰場不是小小的中土大陸，他們的戰場時廣袤無垠的星辰大海。如果想要進行高效的星際穿梭，能源問題便首當其衝，他們迫切需要一種足夠強勁的新型能源。

  而反物質正好可以滿足光明野的需求。

  反物質擁有難以置信的能量，隻需一點微量的反物質，其與物質湮滅所產生的能量就幾乎相當於常老爺子巔峰時期的全力一擊。而常老爺子巔峰時期的全力一擊，又與千萬噸級的核彈爆炸威力相當，其能源效率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淩星異走過實驗場上方的廊橋，在實驗場的操作終端處找到了常歌的身影。

  常歌看上去有些疲憊，這種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源於精神層麵。像她這樣的金丹境修士，哪怕不眠不休一個月身體也不會覺得累，但是涉及到精神方麵就是另外一回事。

  淩星異是打心眼裏佩服這個年輕女孩，不僅是他，星工辰儀社的所有弟子都對常歌佩服到無以複加。

  論年紀，常歌比他們都小；論實力，他們如今的境界都比常歌略勝一籌；可論技術和頭腦，他們哪怕坐飛機坐火箭趕不上這個年輕女孩的步伐。

  可以說如果沒有常歌，光明野現在恐怕隻是一個算勉強能入眼的二流勢力，沒有那些匪夷所思的現代科技，光靠常師兄一個人，在強敵環伺的中土大陸上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常歌幾乎以她一人之力，生生把光明野的實力底蘊拔高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一旦光明野暴露出所有的底蘊，露出鋒利的獠牙，整個中土大陸都必將為之顫抖。

  這也是為什麽淩星異他們明明年紀都比常歌大，卻都心甘情願的叫一聲師姐，原因就在這裏，達者為先。

  周長超過幾十公裏的質子對撞機發出陣陣嗡鳴，蛇一養的環形加速隧道中一抹抹湛藍色的光芒如實質般流溢，雷鳴般的電流呼嘯聲從開始到結束僅僅數秒，科技研究部的頭頂的幽藍色燈光悉數熄滅，一段時間後才重新恢複工作。

  質子對撞機的中央區域閃爍著鮮紅色的光芒，這道紅色是如此的鮮豔，以至於它綻放的光芒好像讓整個實驗場陷入血海中一樣，尋常人看久了甚至還會導致意識模糊。

  淩星異知道那道鮮紅色光芒的源頭是什麽，那是從鐵丘陵帶回來的以太原石，這是針對以太原石結構的對撞實驗。

  別看就這麽短短數秒，價值十幾萬金幣的電能就已經和他們揮手說再見了，要不是光明野開設了和王國各大家族的通商渠道大力撈金，就光明野的家底根本架不住這種揮霍。

  科技這玩意想要看到成果，就得先往裏麵瘋狂砸錢。

  “常師姐，質子對撞的研究進展怎麽樣了？”淩星異見這一次實驗結束了，這才揮著手走上前去。

  “你來了啊。”常歌抬頭看了眼淩星異，許久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我哥那邊的閉關情況怎麽樣？”

  “我昨天才去常師兄的閉關室前看過，裏麵傳出來的威壓可不得了，感覺就像有位化神境的老怪在裏麵修煉一樣。”

  淩星異心有餘悸道：“常師姐你不是不知道，阿戈莫托死後留下的那個晶核長得就跟眼珠子似的，特別滲人，常師兄竟然帶著那玩意去閉關修煉，師兄他就不覺得害怕嗎？”

  “他那是想用阿戈莫托的晶核來修煉神識，加快境界的提升速度，沒事的。”常歌指了指身邊的記錄表：“這幾次的實驗結果都挺成功，你自己看一下吧。”

  “我看看。”淩星異拿起記錄表翻看，每看幾頁就驚呼出聲：“常師姐！你竟然已經弄清楚以太原石的結構了？！”

  “沒錯，以太原石和我們之前想象的一樣，是反物質。”常歌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在記錄表上的幾段關鍵文字：“但是用嚴謹的說法來解釋的話，以太原石是反物質的一種可視化和具現化的表現形態，不同於尋常宇宙空間裏的反物質。”

  淩星異凝重的點了點頭，他能理解常歌的意思。

  反物質是正物質的鏡像存在，就好比一個人照鏡子，人是真實存在的，且有質量可以觸摸的到，這很容易理解。

  但反物質不同，它雖然也是真實存在的，也具備質量，但無法用尋常手段接觸。而且所謂“照鏡子”的比喻，隻不過是方便常人理解，事實上世界中並不存在這樣的鏡子，也就導致人類無法用肉眼乃至尋常科技手段來觀察到反物質。

  反物質無處不在，與正物質無法共存，彼此相遇就會發生湮滅效應，就會釋放出巨大的能量。

  淩星異曾向常歌提出過自己的疑問：既然反物質無處不在，且與同樣無處不在的正物質發生反應會釋放巨大能量，那麽為什麽他們生活的世界一直相安無事？

  常歌解答了淩星異的疑惑。

  原來人類世界目前產生的反物質全部加在一起，就隻有十億分之一克，用這種質量的反物質作為能源，甚至連一杯水都燒不開。

  而且微量形態下的反物質粒子存在時間極短，從誕生到與正物質互相湮滅的過程，隻有不到短短的一秒鍾時間。

  那麽問題來了，以太原石怎麽會呈現出這麽奇怪的形態？質量大到甚至和石頭一樣，這根不不符合常理啊？

  “關於以太原石，我有著自己的猜想。”常歌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道仍未熄滅的血紅色光芒道：“我認為以太原石的誕生完全就是一次偶然，一場意外。”

  “怎麽說？”淩星異放下記錄表問道。

  “我認為在數千年前的某一天，一定質量的反物質隨著一顆隕石來到這顆星球。本來這些反物質會因為和這顆星球上的正物質發生湮滅反應。但意外出現了，這些反物質遇到了一種能夠中和它們的全新物質，這種物質是在宇宙空間的其他地方不存在的，導致了這些反物質被意外保存了下來。”

  常歌拿白大褂兜裏摸出一顆拇指大小的以太原石，輕輕晃了晃，可以看見以太原石裏有著如同血液般的流動物質，常歌一句話讓淩星異脊背發涼：“這些流動的，才是反物質。”

  常歌道：“事實上鐵丘陵對於以太原石的利用一直都處在一個非常原始的水平，他們無法觸及以太原石核心位置的反物質，隻能打磨包裹著反物質的這層鑽石一樣的保護層，然後把以太原石鑲嵌在武器上。”

  以太原石閃爍著近乎妖異的紅光，常歌說：“我給包裹著反物質的這層全新物質起了個名字，叫做魂鋼，我後來花了幾天功夫，終於把魂鋼的分子組成序列給摸清楚了。”

  淩星異已經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對現代社會知識一無所知的星工辰儀社的接班人，相反的，他已經在常歌的培養下，完全吃透了以現代理論為基礎的物理化學天文等一係列知識。

  淩星異如果能去到常歌所在的現代社會，考取十幾個專業的博士學位簡直易如反掌，他的博學程度就算比起曆史上的諸多著名物理學家也絲毫不遑多讓。

  如果他是個一無所知的人，他可能隻會覺得常師姐真的好厲害，一個人就研究出這麽多的東西。但恰恰就是因為他知道的太多，對高深物理和未知的知識抱有足夠的尊敬和畏懼，他才對常歌表現出來的驚才絕豔感到無比的震驚。

  他有種感覺，常歌和他完全就不是一個層麵上的存在。

  天才這種稱呼早已經配不上她，人類之光才是。

  “我大致計算過，如果把極淵峽穀下蘊藏的以太原石全部開采出來的話，裏麵反物質產生湮滅反應所釋放的能量，應該足夠我們進行10光年以內的星際航行。”常歌在身旁的白板上唰唰唰的寫下一長串如同天書的數學公式，淩星異絞盡腦汁才看明白，那是反物質進行湮滅反應時的能量轉化計算公式。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能夠提取甚至合成反物質了？”理解透計算公式背後意義的淩星異滿臉欣喜。

  “現在對反物質的研究隻能也必須停留在實驗的階段，因為我們目前無法控製湮滅反應帶來的能量釋放，一旦操作失誤，整個中土大陸都會被炸上天。”常歌臉上少見的嚴肅：“所以我才會催促我哥趕緊提升修為，隻有修為到了一定層次，才能跳過科技的掣肘實現束縛反物質。”

  “那豈不是現階段我們隻能看不能碰？我知道常師兄的修煉速度是一日千裏，但我們也不能幹坐著等啊。”

  “誰說我們隻能幹坐著等？”剛剛還一臉嚴肅的常歌這會又換成了狡黠：“反物質還不能動，但魂鋼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