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鄭筱楓黯然道。

  同樣的話他從來沒對親人以外的人講過，知道他這個夢想的隻有鄭懷仁、孟芸，還有蕭颯。

  “沒有實現這個夢想，感覺你內心其實有一點失落？”程如雪問道。

  鄭筱楓笑了，隻是笑了半聲：“其實也沒什麽好失落的，人不都是這樣嗎？兒時的夢想都隻能是夢想，真正能實現的都是萬裏挑一的人。”

  程如雪默然。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是不是就能活成我想要的樣子。”

  “哈——哎——”

  程如雪忽然歎了口氣。

  “其實我也這麽想過，好像我們都會向往別人的生活，對自己的人生感到諸多不滿。我時常安慰自己，可能有很多人的生活還不如我，他們也在羨慕我，可經曆的越多，看到的失望越多，傷心也越多，我明白那也隻能是安慰而已了。”

  “在桑開小鎮的時候四爺和我聊了很多，你知道如果他在這裏，他會怎麽說嗎？”

  程如雪搖了搖頭。

  隨即她意識到鄭筱楓看不見她在搖頭，便補充道：“怎麽說？”

  鄭筱楓回答：“我猜他會說，這已經是我們的人生，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既然如此就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懊悔上，不如向前看，怎麽能讓未來過得更好。”

  程如雪一笑，道：“感覺他總是把任何事情都看得很理想化。”

  “是啊，如果是普通人說出這樣的話，我隻會覺得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他作為四大惡人之一，我相信他見到的現實不會比任何人少。眼中是現實，心中是理想，可能這就是他強大的地方吧。”

  “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等下，左轉個彎。”程如雪插了一句道。

  鄭筱楓調整了一下方向。“確實，說實話，我現在有那麽一點兒喜歡他，如果不做黑道，他應該會活得比現在更精彩。我有時候甚至會擔心，他可不要有一天栽到嚴飛宇的手裏，嗬，我是不是有點黑白不分了？”

  程如雪再次沉默，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嚴飛宇這個名字，她忽然陷入了沉思。

  鄭筱楓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問：“你怎麽了？”

  程如雪回過神，道：“我忽然有些新的想法，關於你。”

  “我？”

  “對，既能讓你報仇，又不必墮入黑暗，還能實現你小時候的夢想。”

  鄭筱楓不明所以，問：“什麽想法？”

  “加入飛鷹隊。”

  鄭筱楓愣了，既有恍然大悟，又覺得這是無稽之談。程如雪解釋道：“飛鷹隊是調查全世界盜寶犯罪活動的隊伍，你加入他們說不定就能得到有關凶手的線索，總比你現在漫無目地單打獨鬥強吧？”

  鄭筱楓眼前一亮，又一暗，道：“以我的本事他們恐怕不會看得上我，我聽說飛鷹隊內隻有三隊的戰力相對平庸，可他們也不會參與太多重大的行動，就算我能進入三隊意義也不是很大。能入二隊的都是萬裏挑一的高手，當年的‘大鳥’賀顯弼，處在爆炸中心都沒被炸死，我根本沒有這個本事。”

  鄭筱楓的憂慮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事實的確如此。四大惡人、一十六盜，何等傳奇的人物，如果沒點高手，飛鷹隊怎麽可能與之對抗。程如雪也明白這一點，但她內心之中依舊對鄭筱楓充滿信心：“你現在做不到，不代表永遠都做不到，我相信隻要肯努力，你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強，你應該是個學習能力很強的人吧？”

  鄭筱楓想了一想，忽然覺得豁然開朗，既有對過去種種不幸的釋懷，又有對未來無限可能的憧憬，好像自己三年來一直被烏雲遮蔽了雙眼，居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一時間仿佛有一束光照亮了他的心。他笑了，道：“應該是吧。”

  蕭颯曾經得過全國散打冠軍，鄭筱楓不過和他學了不久，就已經能和他對上很多招了。

  “難道我真的可以開始新的旅程了嗎？”鄭筱楓不禁心想。

  “好，我答應你，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一定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思索許久，鄭筱楓堅定地道，這份堅定他已經許久不曾有過了。

  程如雪一愣，臉隨即有些紅了，羞澀地問：“幹嘛要答應我啊？”

  鄭筱楓也一愣，這時他才意識到，承諾，難道不是隻有對最重要的人才會做出來的嗎？

  “我……”

  鄭筱楓說不出話來了。

  “好啦……快走吧。”程如雪沒有再追問下去，主動放過他了，能得到他這個回答，她已經非常非常滿足了。

  兩個人的臉上都掛上了笑容，這麽多年了，他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仿佛冥冥之中能夠感受到，他們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指北針。

  人生最大的幸事無非是找到了方向。人時常會問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幾乎所有人都給不出明確的答案。對於他們來說，活著的意義就是尋找活著的意義，現在他們終於做到了。

  鄭筱楓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覺中輕快了起來。

  “我剛剛還說，如果沒有你我已經死過很多次了，這次又是你，讓我不再那麽迷茫了。”鄭筱楓發自內心地說道，“謝謝你。”

  程如雪甜甜地笑了，如果不是四肢不能動，她真想現在就親到鄭筱楓的臉上去。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兒了。

  “隻是一句謝謝可不夠哦，今後你要好好報答我才行。”程如雪略有些俏皮地說。

  “你想讓我怎麽報答？”鄭筱楓問。

  “別問我，看你自己的誠意吧。”

  鄭筱楓“哈哈”兩聲笑了，道：“好，那讓我回憶回憶，你都救過我多少次。我記得在塔裏木山有一次，你破壞了墓頂的機關，我才有時間爬出來，在鄱茲古國，也是你提供了破解機關的關鍵思路，我們才不至於被一直困在那裏，對了，還有鬼市，你偷了朱達的彈夾，那應該是最驚險的一次了。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麽了吧？”

  鄭筱楓當然清楚，有，當然有，除去零零散散程如雪的靈機一動以外，最關鍵的肯定是十幾天前他們被困在沙塵暴中的那一次。隻不過那次發生的事情太過曖昧，鄭筱楓故意不說，如果程如雪願意提，那就由她來提這些羞澀的事情吧。

  這時的鄭筱楓其實已經開始有點“壞”起來了，讓女孩子主動提羞澀的事，算是撩的一個比較高階的境界了。

  然而，令鄭筱楓有些意想不到的是，程如雪隻是回答了一聲“是啊”，語氣極為平靜，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好像她壓根就不記得這件事一樣。

  鄭筱楓有些發懵，按理說以程如雪的頭腦，她總不至於連這種事情都能忘吧？

  難道說她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能令自己連一絲表演痕跡都察覺不出來了？

  這時程如雪又淡淡地說了句：“向右轉。”

  鄭筱楓照做了，猶豫著走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道：“你確定再沒什麽了？要不再想想？”

  程如雪忽然不說話了，鄭筱楓的心裏一萬個問號，難不成是在她眼中自己太過扭捏，令她不高興了？不應該啊，她可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啊。

  良久程如雪才又說了一句：“我真的想不起來。”語氣依舊平淡無比。

  “向左轉。”她又道。

  鄭筱楓又照做了，然而他才剛邁出五步，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肩頭的火光似乎產生了一些異動，他看不見，不知道火光是否變色了，但能明顯聽到它跳動的聲音。根據前幾次的經驗，它在變色的同時也一定會發生莫名的跳動，或許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鄭筱楓立刻緊張了起來，問道：“發生什麽情況了？”

  程如雪卻回答：“沒什麽情況。”

  “沒有？”鄭筱楓不可思議地道，“那我肩頭的火呢？”

  “火？火怎麽了？”她問，聽著語氣，好像她壓根不知道這火有什麽作用一樣。

  鄭筱楓傻了，幾乎想要問：“你是不是失憶了？”遲疑了片刻，他又改口道：“它沒有變色嗎？”

  “沒有。”

  “可是它……它……”鄭筱楓已經懵逼到快不會說話了，“它為什麽會突然跳動呢？”

  “可能有風。”

  “風？”鄭筱楓心裏頓時有一萬個毛線團纏在了一起，這特麽哪來的風啊，就算有風，對生命之火也不會產生影響啊，怎麽程如雪突然就變得奇怪起來了，就好像自己背上背的根本就不是程如雪一樣。

  等等……

  “就好像我背上背的不是她一樣……”

  鄭筱楓瞬間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民間傳說中有很多關於鬼上身的故事，難道說現在的程如雪已經被惡鬼附身了，所以才會說出這麽多奇怪的話來？

  靠！別吧？！

  雖然這是封建迷信，聽起來非常不靠譜，但經曆了這麽多不靠譜的事情，很多東西也由不得他不信了。搞不好不是鬼上身，自己現在背的就是一個鬼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