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 紅衣人
作者:完璧歸趙      更新:2021-03-27 07:50      字數:3783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邊,這場積蓄已久的瓢潑大雨終於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瘋也似地傾瀉下來了,一輛加長林肯在魅色酒吧的門口急停了下來,車上坐著的是兩個麵色沉重的中年男人,一個叫李昊珈,是京市警察局現任刑警支隊大隊長,而另一個則是鄭懷仁。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望了一眼酒吧門口,李昊珈將一個微型耳機遞到了鄭懷仁的手裏,一邊看了看四周,一邊囑咐道:“進去之後一定要表現得正常一些,隨時聽從我們的指令,在西疆客沒出現之前,你一定不要輕舉妄動。”

  鄭懷仁帶上了耳機,輕微點了下頭說道:“我明白,你放心吧。”說著,車門一開,鄭懷仁緊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了酒吧裏。

  雨下得真的很大,隻不過是這五六米的距離,鄭懷仁依然被澆透了半個身子。

  刺眼的燈光,震耳的音樂,舞池邊穿著火辣的服務生,一時間不分先後的湧到了鄭懷仁的麵前,他四下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西疆客的身影,這時一個身材窈窕、麵容姣美的女舞者忽然迎了上來,雙手主動挽上了鄭懷仁的胳膊,殷勤地說道:“先生晚上好啊,難得外麵這麽大的雨您還能來我們酒吧,可真是讓我們這裏蓬蓽生輝呢~快來裏麵請,我呀陪您喝兩杯酒,咱們一起暖暖身子——”說著,也不等人回應,她直接撫下了鄭懷仁濕透的外套,身體緊貼著將他領到了吧台的旁邊。

  鄭懷仁的眉頭略微緊皺了一下。

  兩人麵對麵地坐了下來,鄭懷仁再次看向了四周,美女見他的目光一直沒有在自己身上停留過,便眼珠轉了轉,撩了一下頭發問道:“先生以前沒來過我們這兒吧?”

  與此同時,耳機裏也傳來了李昊珈的聲音:“怎麽樣,有沒有發現目標人物?”

  鄭懷仁回答了一聲:“沒有。”美女就笑了,說:“那麽既然這是您的第一次,我就更要好好陪陪您了~這樣吧,今晚的第一杯酒算我請您的,您想要什麽,我都給您~”

  鄭懷仁心不在焉地瞟了美女一眼,頓了一下,道:“給我一杯長島冰茶吧,麻煩小姐了。”

  “哎呀不麻煩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您啊叫我Mary就行了,這樣聽著親切~”美女頓時喜笑顏開,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幅這男人越喝越多,老板又能給自己多加一份提成的場景了。不一會兒酒調好了,鄭懷仁喝了兩口,掏出幾張鈔票說道:“這杯酒我自己買單,一會兒的話我可能要見一個朋友,你去接待其他客人吧,不需要陪我了。”

  話一說完,美女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她定了好一會兒,嘴張了好幾下,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這才訕訕地道:“那……那好吧,那你慢用……”說著她就猛地起身,直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鄭懷仁搖了搖頭,將酒一飲而盡,又低頭看了看手表。零點十五分,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西疆客還是沒有露麵。鄭懷仁有些擔憂,見四周沒什麽人,便用手捂著嘴,壓低了聲音問道:“人怎麽還沒來?你們是不是已經被人發現了?”

  李昊珈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過了兩秒才回答道:“再等等看,不要心急。”

  鄭懷仁吸了半口氣,又長歎了一口,隻能坐在原地,繼續沉默了下去。雨越下越大了,透過窗戶隻能看到外麵白花花的一片,連地麵的顏色都根本看不清了,窗欞被擊打地“劈啪”作響,門也被狂風吹得來回扇動,時不時發出一陣“咣當咣當”的聲音,將舞池裏的DJ都給掩蓋了下去。整棟建築好像都快要被這狂風暴雨給掀翻了,所有顧客的情緒仿佛都受到了這惡劣天氣的影響,不知不覺中變得沉默低落、意興闌珊。

  零點三十分了,雨勢貌似還在加大,人還是沒有來。

  “馬勒戈壁我草了的,你們酒吧的人都死光啦!快他媽的把門關上!”一陣叫罵聲忽然從某個靠近門口的地方傳了出來,鄭懷仁回頭一看,竟是酒吧大門終於經不住風雨的摧殘,猛然砸在了一旁的牆麵上,嘩啦啦的雨水如同泄洪一般氣勢洶洶地湧灌了進來,瞬間就把門口的那群酒客全都給澆成了落湯雞。酒吧裏一時間充斥了此起彼伏的叫罵聲。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肌肉壯漢倉促跑了過來,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緊忙動手去關那門,然而尷尬的是,外麵的風實在太大了,他接連用力推了好幾下,竟然沒能將那門推動分毫,雨水瘋狂地蔓延,不一會兒小半個酒吧的地板就全都濕成了一片。

  叫罵聲愈來愈重,那壯漢別提有多尷尬了,趕緊招呼人過去幫忙,很快又有兩個保安跑了過來,三個人一起發力,才終於將那門一點一點地推了回去。可就在這時,門外光影一閃,一個紅彤彤的人忽然從雨裏走了進來,那人單手扶了一下門,也不回身,胳膊隻是微微一動,輕輕地就將那門穩穩地關上了。

  叫罵聲戛然而止,一時間全場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匯集到了這個人的身上。這人身材十分魁梧,身高接近兩米,穿著鮮紅色的夾克和皮褲,帶著血紅色的風帽和手套,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莫名的陰森。保安偏了偏腦袋想看清這個人的臉,但他的風帽太長,無論從哪一個角度,都隻能看到那帽子下黑洞洞的一片。DJ的聲音都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而那個紅衣人似乎並未在意這些,向前踱了兩步,忽然以一個極度陰沉的聲音開了口:“你們這裏——難道沒有人接待嗎——”那聲音非常奇怪,不是很響亮,卻能壓過窗外磅礴的雨聲,似有一種詭異的磁性,空洞,幽遠,攝人心魄,聽起來竟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令人不自覺地毛骨悚然。鄭懷仁僵直了身子,對著耳機輕咳了兩聲,一個隱藏在酒吧中間的便衣刑警輕著聲說道:“大家注意,疑似目標人物出現。”

  紅衣人的話說完了足有十幾秒鍾,才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是剛才接待鄭懷仁的那位女舞者。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一點一點地靠近了紅衣人,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先生晚上好……難得外麵這麽大的雨您還能來我們酒吧,可真是讓我們這裏……蓬蓽生輝……快來裏麵請,我陪您……”她一邊說著,出於條件反射,伸手就想去脫那紅衣人的外套,可是手才伸到一半,她整個人一下子就僵住了,雙眼瞪得死死地,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她看到,麵前這人的外套壓根就沒有濕。

  其他人也都陸續發現了這個問題,一個個全都驚訝萬分。這怎麽可能?外麵的雨已經下到這種程度了,這人一沒穿雨衣二沒帶雨傘,就這樣直接從外麵走了進來,而衣服居然沒有濕?!

  “哈哈哈哈——”風帽下忽然響起了幽深的笑聲,紅衣人一手抓住美女的胳膊,向著酒吧深處走了進去。美女顫顫巍巍,沒敢反抗,沿途的顧客和服務生都自行讓開了路,兩個人徑直來到了吧台這邊,坐在了鄭懷仁的身旁。鄭懷仁的手不禁微微緊攥了一下,美女的臉上寫滿了魂不守舍,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道:“先生您想喝點什麽……”

  不知為何,那原本倍受人追捧的閃爍燈光,此刻卻顯得格外地不合時宜,每個人都恨不得馬上將它們關掉,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動。

  “哈哈哈哈——”紅衣人將風帽下的漆黑緩緩轉向了美女,突然間再次大笑了起來,沒人知道他為什麽笑,那笑聲好像是在戲謔,聽起來卻又無比的寒冷。可無論他怎麽笑,他的身體都一動不動,就好像除了聲帶,全身沒有任何一絲肌肉在配合他的笑聲。美女實在忍不住了,起身往後退了一步,隻覺得那風帽下的黑洞,似乎一瞬間變得更加陰黑了。

  終於,紅衣人停止了笑聲,低頭看向酒單,手指律動著敲擊著桌麵,似乎是在思考。良久,他開口了,指了指酒單上的一片紅色慢悠悠地說道:“我看這個就不錯,就來一杯——血腥瑪麗吧——”

  話音未落,這紅衣人的雙臂突然間就動了,隻見他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攥過一把吸管,美女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脖子上的動脈就被吸管鑽出了十幾個口子。一時間血流如注,鮮紅的液體順著吸管迸流而出,瞬間灌進了準備好的酒杯裏。這突然的驚變令鄭懷仁整個身體都是一跳,所有人傻傻地盯著這一幕,竟連驚叫和起身都不會了。美女的眼睛瞪得溜圓,好像看到了風帽下紅衣人的正臉,表情變得極其驚恐,她拚了命地張嘴想要說話,但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眼睛先一步慢慢地閉上了。

  紅衣人猛地轉過了身,拍了拍鄭懷仁的肩,鄭懷仁隻覺得肩頭一涼,連動都動不了了。

  “你——不是——西疆客——”鄭懷仁艱難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紅衣人沒有回應,隻是對著整個酒吧大喊了一句:“要怪!就怪這位先生吧!今晚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死!”聲音回蕩在房間裏,來回震動,久久不散,許多桌子上的玻璃杯竟都隨著聲音的回蕩出現了絲絲裂痕,“砰”的一聲全都炸成了碎片。依然沒有人移動,他們已經完全被紅衣人詭譎的氣場給嚇傻了,紅衣人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動作幾有無奈地走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女人麵前,右手照著她的脖子,隻是輕輕一揮,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就赫然滾落在了地麵上。

  “殺人了……殺人啦……救命啊!殺人啦!”這回人們終於是被驚醒了,一個個慘叫著、推搡著,房間裏頓時陷入了混亂。他們瘋了似的湧向門口,拚盡全力地去推那酒吧的大門,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也無法將那門推動分毫,他們不知道,早在紅衣人走進酒吧的時候,那門就已經被他悄然鎖死了。

  隱藏在人群中的便衣們此刻也顧不得什麽西疆客了,當即衝了出來,紛紛掏出手槍,將紅衣人圍在了中間。紅衣人停下了動作,看了看這些人,竟然點了點頭,像是對他們行為的讚賞。一個便衣登時厲聲喝道:“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顧客們稍稍安靜了一些,感覺事情似乎還能有所轉機,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麵對這些黑洞洞的槍口,紅衣人非但沒有舉手,反而冷哼了一聲,在活動了兩下身體之後,竟一步步地向著便衣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