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零五十章 世間自有癡男子
作者:上帝指使      更新:2021-03-26 15:04      字數:3116
  旭霞聽了這番說話,更見得紅日西沉,乃想道:“我今本為要尼姑傳信而來,原欲急於歸去的,豈知為著這把扇子,淹搭了這大半日,急忙忙走到這裏,不道又是這個局麵。那婆子執性得緊,我那裏不去借宿了,何苦與她歪纏。”

  對婆子道:“我自去也,你關好了門。”

  說罷,將欲動足,忽然想道:“我若一徑去了,要他傳示我中解元的信兒,可不竟成虛話?如今不免借馮糖扇上所題之詩,和她一首寫於鬥室壁間,更於款上明寫出折桂意思。待他們來還受生時,少不得那馮糖小姐原要到這室中下榻的,使她見了,一則暗暗傳知折桂消息,二則這把扇兒曉得著落於我,不以我為無情浪子,安慰她芳心一番,也是一樁美事。”

  乃對婆子道:“你可曉得有筆硯在哪裏?”婆子道:“筆硯想是裏麵鬥室中有,相公是認得的。要寫什麽,請進去寫。”

  旭霞答應一聲,徑自曲曲折折的走到鬥室中去,真個端端正正擺於桌上,喜得硯池中有水,隨研起墨來,蘸飽丁筆,撚管細想,步成一絕,書於壁上:

  一晤天潢難再逢,相思海樣積於中。

  藍田應去求雙璧,莫許牛郎竊駕通。

  寫畢,念過一遍,遂落了“東庭解元旭霞和答前韻並書”的款。擱了筆,走到外麵,見得天色昏黑起來,對婆子道過一聲,走出山來。

  誰能想到會有如此的巧合,隻怪這造假者太高明了,把金扇裏的男子畫成了不同的模樣,而天下間的男子自是多情,又多喜歡對號入座。明明就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非要覺得畫裏的男子就是自己,這是姑娘為了尋自己而畫。你說天下哪有如此癡情的女子,就算是有她尋的人也不是你,想想你何德何能為何姑娘會去尋你,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可笑,可笑,有時候以為天下的癡男子最是多笑了!而我們偏偏就是這樣的癡人,我們都是天下間最可笑的。

  此時正是九月下旬,金烏已是西墜,仰見星河燦爛,靜聽落葉淒淒,四顧無人,路徑難辨。旭霞不覺心中淒愴起來,正想間,遠遠望見天平坳裏,一盞孤燈徐徐下嶺,乃三腳兩步的趨迎上去。劈麵撞著一個和尚,旭霞道:“我是讀書人,因天暮途窮,失路無投,正在此淒惶無措。”

  那和尚舉燈一照,見是一個怯怯書生,啟口道:“居士,你要到哪裏去?”

  旭霞道:“小弟要到木淒去的。因有事盤桓,路徑又生,走了許多屈路,行至到此間。”

  和尚道:“既如此,居士,你不要忙。我就在咫尺白雲庵中,不嫌卑鄙,可同到小庵去宿了,明日早行何如?”

  旭霞接應道:“若得師父不棄,提救窮途之苦,當圖銜結以報。”說罷,隨了和尚,步至庵中,互相作揖,通名道姓一回,旭霞不免說出是新科解元。

  這些和尚們是最勢利的,天下的和尚都隻認錢,別的什麽都不識,聽說對方是新科解元,以為能有所圖這才是把他留下了。忙去收拾了些素肴美酒,將來承奉。旭霞此時正處枵腹之際,見和尚又是殷殷相勸,直吃到酩酊易睡。到得天明起來,又留過朝飯,旭霞作揖謝別,出了山門,一徑到木瀆市西,上了航船,渡湖而歸。

  可謂是自古多情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旭霞本就是一個多情的公子,卻遇到了薄情的女子。馮糖不過是一個多情的女人,到處留情,到處煽情,可也卻是無情。她要是看得上你,也許你們就是有緣,倘若她不喜歡你,就算你再怎麽多情,也不能得到他一絲芳心。可笑的是有多少男人是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的,就為了跟她有一段情緣,而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就像是馮褲子一樣,他付出了多少代價,想要與她好,可是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花再我的心思也是無用。反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她也不避諱這些,仗著馮府的家勢,她自可恣意妄為。試想敢在尼姑庵裏提字的能有幾人,她隻是為了考查男人的文采嗎?還是有別的想法,我們並不得而知。相信她隻是在找一個人,一個能讀懂她詩詞的人,一個能明白她心意的人,而這個人估計隻有她自己知道吧。

  卻不想那些多情的男人們得了她的一點暗示,還以為真是被她給看中了。卻不知道很多的男人都是自作多情而已,多情的人總是太容易付出,而多情的人總是在拒絕付出,而付出得多的人,總是被沒有付出的人所傷,這是毫無疑問的。

  洛陽日子是非常美好的,聽別人常說十裏春見送江南,江南的的風自古都是有別樣的風情的,這便是江南的美好之處。旭霞在春天裏流連,一陣風掀起一頂小轎的軟簾,旭霞與裏邊的女子打了個照麵,女子眉目如畫,皓腕似雪,那嫣然一笑,讓旭霞瞬間石化,如遭雷擊。待他回過神來,轎子遠去,他像是中了魔法一般,身不由己趕上小轎跟在後邊亦步亦趨,自報家門,朗誦自己作品。

  轎子在兩扇朱門前停下來,女子掀開轎簾送給旭霞三個字“太狂生”,譯成現代漢語就是罵他“神經病”,這便是男人的多情。隻是男人的多情常常是得不到回應的,非是遇兩個人看對了眼,達到了一見鍾情的地步,男人的多情常常都是沒有結果的。旭霞悻悻然回到府邸,翻開日記,愛了痛了,痛了哭了,卻也是無可奈何。愛情要就是很能兩全,你看得上別人,別人卻看不上自己;別人看上了自己,可是你卻不喜歡對方,愛情從來就是喜歡捉弄人。

  “晚逐香車入鳳城,東風斜揭繡簾輕,慢回嬌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計是,便須佯醉且隨行,依稀聞道“太狂生”。不知道是不是顏值不高的原因,旭霞似乎總是無緣桃花,但他有詩人的浪漫和執著。鄰家有女,溪邊浣紗,是旭霞生活中熟悉的畫麵。出來進去,兩個人有時相逢一笑,有時寒暄兩句。在繼續東南的春天裏,旭霞忽然發現最美的風景就在身邊,隻是自己一直隻讀聖賢的書,卻忘記欣賞這路途裏的美景。

  這世間有多少人像他一樣,隻為了自己的夢想,自己的目標,自己的喜歡的東西,我們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卻忽略掉了路途中最好的美景。我們可曾想過我們這樣做是否值得,我們最後是否會後悔,最終隻有我們自己心裏清楚。一簇簇杜鵑在溪邊翠竹的映襯下更加紅豔奪目,鄰家女子浸在水中的白紗如雪浪翻飛,而這就是多少平凡男人們的心中所想,也是男人們多少個夜裏夢裏的場景。

  女子不知想起哪一件開心事,臉上的笑意十分生動,旭霞也是醉了:你不僅美麗, 而且可愛至極,旭霞遞給她一枝玫瑰。

  女子心領神會卻搖頭一笑:莫多情。

  旭霞心中的失落如嘩嘩的溪水,回到府邸,再次記錄破碎的心情付與日記:“浣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黛眉輕。高綰綠雲,金簇小蜻蜓。好是問他來得麽,和笑道,莫多情。”

  他們依然是鄰居,他們依然相逢一笑。旭霞從最初心動,到佇立窗前癡癡悵惘。有些人是過眼煙雲,有些記憶卻注定留在生命裏,成為永不消逝的電波。

  此去經年,旭霞總是不能忘記那個溪邊浣紗的倩影,那朵偶爾投影到波心的雲,在反反複複的思量與描摹中定格成枕上夢裏的明月光。

  “別夢依稀到謝家,

  小廊回合曲闌斜。

  多情隻有春庭月,

  猶為離人照落花。”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才子多情並且有超級妄想症,妄想每一個途徑的美女都能和自己合拍登對,郎情妾意的浪漫一場。殊不知他遇見的佳人都不好他這一口,也期待此生能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

  我們的心裏都有這樣一個片段,是一對金婚老人,他們從年少時的相互喜歡,走到了年邁時的相濡以沫。老人說:現在的年輕人,東西壞了總想換掉,我們那個時代東西壞了隻想著修。有時候真的挺羨慕父輩們的愛情,即使沒有鮮花鑽戒,沒有浪漫誓言,感情出了問題就縫縫補補,可一直都是不離不棄。而不像現在大多數的感情,一旦出了問題,我們就習慣性地給這段感情套上“不合適”的頭銜,還自顧自的安慰說,以後,我們還會遇見更好的。

  世上沒有完全合適的人,隻有在堅守原則下,相互遷就的兩個人。畢竟兩個人一起生活,把生活經營得更好,遠遠比受不了彼此的差異就選擇分開,而更有意義得多。在相互揭開對方真實的一麵時,邊學著包容和相互理解,我想,這才是所謂最適合的戀愛吧。